仓实慢慢恢复平静,伯医生这才轻柔开口:“现在是和平年代,精怪可摄入的食物选项颇多,化形后大多并不遵循旧食物链,极少狩猎同类。纵然是遇到天敌,也很少会怕到你这种程度。”
“以前我只负责带你们死遁,不曾了解过你们的经历。仓实先生,你们是有什么特殊的遭遇吗?”
伯医生递他一包纸巾,仓实状似冷静,冷汗却在用光整整一包纸巾后,还在扑朔朔往下落。
鼠妖手软腿软,生怕摔了弟弟,将盒子放在脚边。
“抱歉伯医生,我好了,我可以了,我们进去谈,进去谈。”
他这么说着,担忧地看了看盒中小鼠。
除了棉花,仓实出门前还在里面放了坚果和根茎类的蔬菜。小仓鼠仓硕花费了十余分钟,至今才冷静下来,在里面嘎吱嘎吱焦虑地啃零食。
仓实抖着胳膊,用小臂捧住盒子,送到护士站交给护士。
一坨坨沾了水渍的纸巾被团成小球攥在鼠妖手里,仓实为了保持体面,还在用它们擦汗:“我弟弟先留在外面,他胆子小,别刺激他。我进去、让宣医生看他的情况还有、有没有救。”
仓实左顾右盼:“没猫吧这里?”
护士有所顾虑道:“您指的猫是……?我们这里有很多猫科动物,豹子,狮子,老虎……”
仓实:“没猫就行。”
伯医生搀扶着他回到接待室。
被视如洪水猛兽的猫在接待室急得团团乱转,看到伯医生带人进来,主动保持住安全距离,谨慎得有些卑微。
“您好?”
“您好您好您好。”鼠妖三鞠躬,“让您看笑话了宣医生。”
宣止体贴地表示理解:“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可以理解。我第一次接触狼妖的时候也很怕。”
……但也没怕到你这个程度。
仓实一双豆豆眼漫起水雾,他分明极度恐惧,却还在强撑着向宣止求助。
“宣医生,求您救救我弟弟啊——”
他眼瞧着要行个大礼,宣止去扶,扶到一半急忙收回手,断不敢轻易接触仓实。
小猫妖头都大了。
姜还是老的辣,陆院长金口玉言!陆院长就是权威!这老鼠吓成这样,接下来可怎么进行下去啊?
他与仓实隔着会客茶几,坐成了对角线。
仓实一把鼻涕一把泪,宣止顺着桌子推过一包新开的纸巾。
仓实抖着嘴唇:“您体谅体谅我们,我们现在这样说起来是心理阴影,唉。”
“伯医生说您,说您是家猫,我们之前实打实被家猫欺负了两年啊——”
“您知道的,三年前,伯医生接了我们的单子,给我们策划过死遁,我们化形前是有主人的。那谁承想,我们老主人他养仓鼠的同时,家里还养了两只猫啊!两只!”
“您根本想不到我们过着何等水深火热的生活!两年了!睁开眼睛就是那两只猫!看我们跟看电视似的,一天不落啊,爪子天天往笼缝里头扒。别人拿沙发磨爪子,它们拿我们笼子磨。”
“每一天,每一天,那屠刀就悬在我们脑袋上,哎呦呦。”回忆过去,仓实忍不住一激灵。
宣止换位思考,真诚感叹:“……你们辛苦了。”
“过去了,都过去了。”
仓实不断重复,看起来倒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宣止轻咳一声:“那我们进入正题吧,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弟弟无法化形的呢?”
“我记得是两周前,那天早上我没见着他起床,掀开被子一看,他被压在被子底下,爬不出来。”
“之前有什么其他异常吗?”
“什么异常也没有哇!天天起床,干活,吃饭,睡觉,我俩胆子都小,平日里也不接触外人的。”
没有异常?
宣止反复确认:“真的没有?”
“真没有!”
宣止摩拳擦掌:“那你们的初始欲望是什么呢?”
仓实豆豆眼一闭:“这就说来话长了。我们俩在有主人之前,也接触过精怪。时间太久记不得他的样子,只知道他是一条鱼,家里一墙的水缸,每天晚上变回原型,挑个缸睡。”
“他天天在家里捣腾各种仓鼠,在网上售卖,我们兄弟俩就是被他买过去的。”
“再说回老主人家那只猫。”
“那两只猫对我们多凶残,就对人类多谄媚,我们天天被它霸凌,结果它背身撒个娇,啥事没有。”
“我们就想啊,老鼠怕猫,猫怕人,那我们变成人不就不受欺负了?或许是有那鱼妖做参考,这事儿说来也巧合,没过几个月,嘿,我们就成功化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