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可惜,四旬斋玫瑰只在冬季开放,而那位澈帝却是在秋意未浓的时候便突然驾崩,当年许下的承诺也没法再履行。但古阿曼国王为纪念那位澈帝,最终仍旧是用一片花海来完成了那场单向的赴约。”
老人语速很慢,说完便是长长无声的安静,就好像陷入了沉思里。
听着故事的一行人也都没有立即出声,像是还没从故事里走出来一样,直到牧雨希捂着嘴小声吸了一下鼻子,低低道:“他们俩感情一定很深。”
燕将池紧抿着唇,捏紧了轮椅扶手。
这么一说,他倒是想起了那年冬天大雪,古耶里使者呈上年礼,是这样一朵已经完全风干了的枯花,但那时他已经无心再看这些,也完全忘记了陛下与那家伙曾经一句戏言般的约定。
即便没有这些花,他们原定也是来年,又或是两三年后,还要再去一趟古耶里,去看那边的治沙成效,那些人民畜养牲畜的结果。只不过谁也不知道,那年冬日未到,就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燕将池低低笑了一声,掩着眼:“他想来也是想念着那位,却又别无他法。毕竟,没有帝君亲诏,古耶里国王不得擅自入关,想要吊唁,也无法……”
是他忘记了。只是那段时间于他,也是至暗至极,朝廷上自有党派蠢蠢欲动,陷他谋权篡位,他……无心再想那么许多,哪怕只是送那位入殓入陵,都让他心神俱裂。
——他们甚至未修缮过皇陵,一切都乱成了一团。
直到那人入葬,石室合拢,他才再收拾起来。朝堂上的那些野心家蠢动,他便镇压,他没有那人的九曲玲珑,也没那人的耐心和悯怀,但所幸效果也不差。
即便他无心那个位置,但他要为那人圆了心愿,去实现那人费尽心力想要稳下的安业。
燕将池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放下了手,眼色冷淡,好像说的是毫不相干的事情。
他已经将那段日子复盘了一次又一次,以至于如今再想起的时候,近乎是克制到了冷漠,不会再为此而痛苦难控,甚至令人恐惧不安。
澈穆桓闻言浑身一怔,他却是第一次听说这些,听说他身后的那些事情。
他下意识地看向燕将池,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有种错觉,好像对方说的是真实经历了的,但当他看见那双眼睛,他又猛地回过神来。
那双眼睛里太冷静。
澈穆桓闭了闭眼,他微微扯起嘴角,牵起一点苦涩的笑,他有些庆幸,庆幸燕将池所说的这些不过是后人转述,否则,他不知道对方该如何去忍耐那样的痛苦。
几秒的沉默后,余虹菲率先打破了这安静,对那位老人道谢。
“不客气,你们慢慢观赏,希望我没打扰到你们的好心情,这故事……也算不上圆满吧。”老人笑了笑,“或许那位澈帝将花种交给古阿曼国王的时候,便不曾想过这花能被种出来,开成这样美丽的花海,也不曾想过真打算回到古耶里吧。”
“不,那位不是这样的人。”燕将池眼色一冷,出声驳斥,“即便没有开花,那位也会再回到这里,他为这里的百姓留下了治沙与耕种畜养的方法,便会再回来检验、改进,不会置之不顾。”
老人闻言微垂下眼睛,像是在思索。
澈穆桓看了一眼燕将池,然后又转向面前的这片花海,他慢慢笑了一下,轻声道:“这花是开在恶劣环境下的花,不论多困难的条件,它也大多能生长起来,意味着新的开始,新的生命,也意味着坚韧与力量……”
他说着,顿了顿,又道:“只是没想到,偏偏恰巧,在这里那么难以生长吧。我想澈帝将这花种赠予国王,是想着这些好的寓意,只是没料到……阴差阳错了。”
老人微微一颤,然后笑了起来:“这么说……倒也说得通,哈,我倒是从未想过这花也有寓意。小生,你这个角度我喜欢。”
澈穆桓笑笑,没有说什么。
燕将池则操纵着轮椅,淡声打断:“该往前走了。”
他果然还是不喜欢那家伙留下的东西,呵。
不过……看在如今陛下与他在一起的份上,他勉为其难,同陛下一道逛完这片花海,圆了那么家伙的念想吧。
他真是善心。
“好。”澈穆桓双手搭在燕将池的轮椅推手上,应了一声,推着男人往前走,路过那老人身侧时微微颔首致意了一下,“多谢那个故事。”
“也是缘分,你听了我的故事,我得了你的一解,都各有收获。”老人应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