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他想离间她和瑾王,却完全没有必要……
但织雾隐约能够猜到,此番她的态度也许也在晏殷考量的一环。
届时她只管装傻,既不帮瑾王,也不帮太子,如此多半也能做个墙头草,先将太子这里糊弄过去。
毕竟织雾也不是头一次得罪晏殷。
在桃花村时要抛弃他,在匪窝里扎伤他,哪怕到了东宫也曾想要替瑾王偷换他的情报……
每一次她几乎都能运气极好地安然度过。
可这一次织雾却不太确定。
因而在继醒梦阁邀请瑾王失败之后,第二次邀请瑾王在宫里见面时,织雾慎之又慎。
瑾王那边照旧答应了她的邀约。
在当天织雾姗姗来迟,这次终于在凉亭中看清楚瑾王的脸后,她为瑾王斟满茶水时手指都跟着一抖,险些令茶水漫出。
“是你……”
少女似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那一张面庞。
而对面玉冠华服、却和下人云舟重叠着同一张脸的瑾王殿下,仍旧一如既往地弯起唇角。
“顾小姐果真失忆了啊。”
瑾王笑吟吟的语气与先前几乎毫无二致,“云舟是我被瑾王府找回来时取的小名,倒也不算是骗小姐你了。”
而他先前亲自在丞相府中传递信息,后又隔三差五地出现在宝珍苑中。
这无疑也才是瑾王本人对织雾真正的一层试探。
织雾眸色微凝。
短时间内她显然对他身份的巨大转变都仍旧无法适应。
“可是……”
她握紧指尖,“你那日为何没有顺势利用宋曜生的事情?”
云舟闻言语气反倒略为怪诞,“小姐没有看到自己当时的模样吗?”
彼时她乌黑发丝凌乱,雪白漂亮的眼尾染红不说,娇嫩的肌肤上也有少许被人蹂躏的红痕。
她的样子太过于不堪……以至于,哪怕作为一个受害者,也完全不适合再被其他男人纳入眼底。
男人最是了解男人,也懂男人的腌臜之处。
她那样不会让人同情,只会让人觉得……宋曜生是个没有本事的男人,倘若换自己来,就必然是不同的情形……
因而当日出于某种考量,云舟当时都并未直接引起她的注意。
且这一切对于云舟而言更有意思的是,“小姐失忆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偏袒于我?”
偏袒到,在今日明知有异的约会中,她甚至将她自己那份正常茶水换给他。
至于那份特意下了迷药的茶水却放在了她自己的面前。
她的小动作,云舟全都知晓。
织雾错愕地抬起鸦黑眼睫。
而男人似乎也觉这场扮演游戏很是满意。
于是在下一刻,她眼睁睁瞧见对方颇为玩味地摘下了脸侧的疤痕伪装。
便如织雾想象中的那般,男人容貌清俊出众,绝非是个平庸之辈。
更为紧要的是,他的脸比织雾想象中都要更为像她的小奴隶……
织雾呼吸蓦地一窒。
在感受到附近寒芒闪烁的瞬间,身体的反应却比思绪更快——
云舟恍若毫无防备地被她扑了个趔趄。
桌上才将将斟好的茶水一瞬间都被袖摆带翻。
在她扑倒他的瞬间,瑾王的唇畔反倒得逞笑起来。
那种诡谲到和她见到自己兄长顾宣清时的心情几乎再度重叠,于少女心头掀起惊澜。
织雾看着他的脸,久久失神。
直到云舟好似无奈般轻叹,“小姐这样……难道也只是想和我做朋友?”
他弯唇笑起来,唇畔的梨涡便更像了。
这对于织雾而言,无异于是在她死去后的世界里,与故人再次重逢。
她眸里似有让人读不懂的情绪,“你果真是瑾王殿下?”
云舟手肘向后,支撑着桌面才不至于被她扑倒。
“是啊……”
她身下的瑾王殿下答完顿时闷声发笑,肩头耸颤。
“不过小姐……你又摆了东宫太子一道。”
这实在是很有意思啊。
他的话音落下,织雾猛地回过神来,回头这才看到了一根似无意般掉落在桌上的树枝。
少女的眸光霎时僵住。
竟不是冷箭利器,而是一根再无关紧要不过的树枝。
果然……
东宫的人眼下根本还没有打算除掉瑾王。
可织雾比谁都要更为清楚,从她扑向瑾王的那一刻起……
她想继续做墙头草的日子多半算是过到头了。
现在就和晏殷撕破了脸皮……下次再和他对上,只怕没那么简单糊弄过去了。
直到当天夜里,东宫都不再有分毫消息传来,对织雾更无分毫刁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