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眸,接着看见了那道阴影的主人……分明是晏殷。
那吴老虽猝不及防,可一击之下,立马被旁人发现后,当场就被晏殷的下属刺中了心脏。
“陛下……”
晏殷的后肩处被刺伤。
伤势如何,隔着衣裳暂且看不出来,可一团血痕却在衣袍上晕染开来。
织雾愈发感到难以置信。
“陛下……”
织雾口中喃喃,似乎仍旧对方才那一幕没能反应过来。
“为什么会替阿序挡刀……”
对于晏殷来说,给他一百种理由,他都没有道理要为对方挡刀。
“万一……”
晏殷沉吟道:“阿雾若喜欢他,他受伤了……阿雾岂不是会很心疼?”
为了不让她心疼,他受伤也许会比阿序受伤,要令她不那么难受?
织雾解读出他话中的意思,心口微微一颤。
她从没有这样想过。
更从没有想要让他受伤,而保护阿序不受伤。
织雾手指无措地捂住他的伤口。
在那些人都被解决之后,小太监过来道:“那些人服毒自尽了。”
晏殷吩咐道:“将尸体带回刑部检查。”
“小姐……”
阿序检查完马车里再无其他风险后,一条腿大抵也磕碰到,只一瘸一拐走到了亭外的台阶跟前唤了织雾一声。
织雾正想过去,却被握住了手。
她低头,瞧见男人宽大苍白的手掌裹住了她的手背。
织雾顿了顿,手指只乖巧柔顺地被他握住,到底没有睁开。
晏殷将一叠纸交到她手中,温声道:“我让人解除了阿序的奴籍……”
瑾王和阿序是两个不同的身份。
从此往后,他不想做瑾王就不再是瑾王,想做阿序便做阿序。
可这仅仅只是织雾的愿望。
对于晏殷而言,对方瑾王的身份只该是他的仇人,是他憎恶的人,他何至于要亲手放了对方?
织雾只觉那纸是个烫手的东西,烫得她指尖都要泛红。
小太监过来接替了织雾照应天子。
织雾思绪复杂地走下台阶,她看到阿序,将手中的契纸交给对方。
“抱歉,阿序……”
她似乎犹豫了许久,对他开口道:“我暂且不能陪你回去了。”
眼下马车出了问题,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一时半会都不能再离开。
“不过,你以后也不是奴籍,如此也不算是耽搁事情。”
阿序接过那叠契纸查看。
他看完后却撕碎了那些东西,“我不需要。”
织雾愣了愣,转而却说:“那……那也没关系,横竖都在官府里有了记录,不管有没有这叠纸,阿序都已经是个良民了。”
阿序却说:“可是小姐,我愿意一辈子做你的奴呢?”
回去解除奴籍不过是借口。
倘若他只是想和小姐一起回云陵呢?
织雾霎时沉默。
“阿序……”
阿序却笑了笑,梨涡愈深,“没关系,我回去等小姐处理好事情再说……”
织雾见他主动压下多余的话题,也只得先按捺下那些不重要的事情,紧着眼下,对他的善解人意亦是颇为感激地冲他点了点头。
……
晏殷醒来时,睁开眼,便发觉手掌心里握住的软嫩柔荑早已消失不见。
他眸底冷淡几分,霍羡春上前来要给他上药,他也只是语气冷漠地说了句“不用”。
话未说完,就瞧见端着热水进来的织雾。
霍羡春嘴里嘀咕,“不肯上药,伤口能好久奇怪了。”
他丢下药瓶转身就走。
织雾看在眼里,接着继续一言不发地来到榻前。
晏殷望着她,眸底恍若意外。
织雾握起被霍羡春丢下的药,解开他的衣襟,看到那新添的一道伤,霎时红了眼眶。
她垂眸,余光再瞧见他腕上的黑玉棺材,到底再隐忍不得,直接一把扯下来,将那东西丢入燃烧中的香炉里。
接着隐忍已久的泪珠便从雪白颊侧滑落。
旁边的小太监看直了眼,当场就要急了。
那可是陛下花费了极大代价才求来的……
可他张嘴之前,便被知情的宫人及时捂住了嘴。
晏殷对此反而没有吭声,任由她的一切举止。
仿佛手腕上再是什么不世出的珍宝,也都可以被她随意摧毁。
织雾忍不住问:“疼吗?”
男人抬起那只烧伤的右手替她擦抚去泪珠。
他垂下眼睫,想到那些锥心刺骨之疼,皆是对她的求而不得……
晏殷没有开口回答。
若赤足走过那刀山,滚过那铁板床,又淌过那火海……才能得到她的垂爱,他绝不会喊一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