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有三急,林厌行不厌其烦地给她找好的地解决,他就站在不远处巡视着四周,林檀能看到他挺括的背影,有一种莫名的心安。
幼时对公私分明的长兄那一份信任似乎已经朝着林厌行的身上转移了一部分,但她对此毫无知觉,在铺好的草垫上毫无防备地闭眼睡熟了过去。
火光在她的脸上跳跃,林厌行拿出芥子袋中雪白的灵兽毛皮盖在她的身上,睡梦中的林檀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暖意,将脸也缩在里面抵挡冷风。
林厌行弯下腰注视了她一会儿,少女的呼吸绵长,长睫的影子落在她的眼下,她蜷缩在草垫上和温驯的羊羔没什么分别。
匍匐在黑暗里的狼满嘴锋利的獠牙,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咬断猎物毫无防备露出的脖颈。
冰凉的指尖点在她的眉心上,缓缓沿着她的鼻梁落到鼻头停止。
固然他能不顾她的意愿将林檀带走,但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若是能让她心甘情愿的跟随自己去魔宫,那再好不过了。
但他在林檀心中的份量有多少,林厌行不能确定。
自幼他就无法拥有任何一样东西,就连他身体里流动的血液也会成为药留住林檀的命,但那并非他的本意。
恨吗?当然恨。
躺在冰冷的木床上,他只能用破旧的衣服抵抗渗入骨髓的寒夜,每当他触碰到手臂上深深浅浅的割痕,那时他都在心里将这些恨记在病恹恹的小林檀身上。
直到他见到了被关在寝殿里的林檀,瘦小的手臂探出窗外去接住绵绵细雨,她并没有林雯香那般傲气凌人,也不会像林嘉玉戏弄于他。
她更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就算每日享受着最舒适的日子却依旧苦不堪言。
仔细一想,好像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
但他也只能持有冷漠的态度让她能活到十几岁,即使有了反抗的能力,也仅此罢了。
直至他听到了那一场长达数年的交易,他也不由得可怜起了他的六妹妹。
他们之所以能够活命也不过是因为他们有用。
算起来也算是同类人。
林檀坠下悬崖那日,他才如梦初醒一般意识到林檀对他从未有过的信任,他的胸膛里鼓鼓胀胀的,但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又仿佛缺失了什么,算计反被狠狠咬了一口的怒火终究发泄在了吕迁身上。
她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在林厌行的心里留下了一块不可磨灭的痕迹,以至于被春雨以淋,深埋在那块地的种子疯狂生长,即使被大火烧尽也无法斩断根系。
情绪无法控制,黑色的坚硬鳞片有生命般在俊朗的脸庞上延绵,火光跳跃着,乌黑的眼眸闪烁着不属于人的野性。
翌日,林檀似乎终于找到了提醒的方式,她走在林厌行的身侧假装无意问道:“四哥哥,这里有干净的水源吗?”
“应当是有的,”林厌行并没有问她为何问这些,眉宇间舒展着,似乎对她的要求和问题都是极为包容的,“我带你去。”
林檀压下加快的心跳,又偷偷打量着林厌行的神色确定他没多想后才跟随在他身侧往深处走去。
但路途显然有些遥远,林檀忽略胸口处隐隐的疼痛加快了步伐。
林厌行却停了下来,他蹲下了身体示意林檀趴在他背上,说出来的理由也无法让人拒绝:“天很快就黑了,我们得加快脚步了。”
林檀自然不愿意拖他的后腿,顺从地将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每走一步都很稳,但又很快,没过多久就来到了一处深潭旁。
只不过他们来的不巧,这里已经有好几个弟子找到了这里,林檀甚至看到了隐在别人身后的林雯香,她的目光正紧紧盯住了湖边那一株佛手藤。
她环顾四周,足足有八个弟子围在这里只为了那一株佛手藤。
佛手藤若是炼成丹药,一颗足以让人安稳进阶,这年头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毫无杂念,就连林云顾不也进阶失败吗?对于才沧海派的弟子来说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林檀的目标是潭下的蛟丹,只是其他弟子一心只有那株佛手藤,但这么多人在这,林檀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感觉任重而道远。
这倒有些不好让她演下去了。
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林厌行将她放下,两人离得那一处有些远,但那些争吵着的弟子也注意到了他们,目光并不算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