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之前,掌柜的其实已经在心里猜测过许多答案,东家的面他也没见过几回,倒是时时听别的掌柜说东家是个难得的洁身自好的,从没去过什么青楼楚馆,身边也没带过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说实话,他是不信的,这南来北往商贾富豪达官显贵,哪个不是风流潇洒,不仅他不信,很多人都不信,不敢说罢了,这不,今天光明正大的带了人来,回头别人问起,他也不敢往外道。
“嗯,”商晚渡不知道掌柜的心中的小九九,姿态颇为悠闲地打量了一圈店面,往旁边让出一步,说:“这位是我师父。”
“啊?”掌柜的愣了,嘴张的能塞下个鸡蛋。
师父,东家还有个师父,闻所未闻,竟然还这么年轻?!
墨行舟冲他一笑,笑得粲然夺目,掌柜的于是又头脑发昏,反应都比平时慢了好几拍。
“师师师师师父,东家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好好招待……”
商晚渡叹一口气,折扇敲了敲已经呆住的掌柜的肩膀,道:“忙你的去。”
又侧身,道:“师尊,随我上楼吧。”
三楼雅阁外,名贵的兰花盛放,阵阵幽香沁人心脾,墨行舟隔着窗打量了几眼园内怡人的布景,问:“你经常来这儿?”
“偶尔,来南沧做生意时倒回过来住几天,不过不一定是这家。”商晚渡拿过桌上的白瓷执壶倒酒,酒液汩汩注入杯盏,清香散在两人之间,“熟悉吗?这酒可是你以前最爱喝的,我这也只剩两坛了,特意给你留着。”
鼻腔里全是酒的醇厚和杏花淡雅的清甜,确实是他会喜欢的味道,墨行舟压了压眸光,问:“叫我来只是为了喝酒叙旧?”
商晚渡也不藏着掖着,还是那个问题:“在外边不方便说,我的地盘安全得很,你这些年究竟做什么去了?”
墨行舟眉头一挑,意味深长道:“哦?你想知道哪方面的?”
“自然是所有方面。”
墨行舟笑而不语。
商晚渡的目光在他脸上打量一圈,直起身子往后一靠,也笑:“墨行舟,少卖关子,当初你不告而别,可是将我给害惨了。”
“怎么说?”
商晚渡的目光变得玩味起来,“你的记性不至于这么差吧,真不记得咱俩之间的约定了?”
墨行舟轻扣着杯盏,眸中神色晦暗,缓缓道:“让我猜猜,是我欠了你的债?”
“今天这关子是非卖不可了是吧,”商晚渡缓慢地将酒杯送至唇边,勉强道:“也可以这么说。”
墨行舟顿了片刻,斟酌问道:“情债?”
“咳——”一大口酒喷出,方才还风采翩然的商晚渡,此刻被呛得满面通红,抬眸震惊地看着墨行舟,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那神情中隐含了千千万万地话语,一言以蔽之——“你……脑子坏了?”
墨行舟看着他这一出表演,淡淡道:“我脑子没坏,我欠的情债多了去,是真不记得了,毕竟我也刚到这具身体里不久。所以……胡言乱语够了,你能告诉我你知道的了吗?”
商晚渡脸上的表情僵在脸上,须臾,吃惊的表情渐渐收回去,“原来你真的不是他了,那么,你还是他吗?”
墨行舟挑眉:“文字游戏?”
商晚渡看着他的脸,像要从上面看出花来,可是墨行舟的表情无懈可击,商晚渡烦躁地抓了一把脑袋。
“你脑子真的坏了?”他一字一顿地说:“墨行舟,这十年,你被那个人占据了身体。”
死一样的寂静横亘在两人之间。
直到白瓷酒盏在手心中被攥得发热,墨行舟才笑了一声:“你疯了?”
“到底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墨行舟,我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你以为我会随随便便和别人说这种事,我是确认了现在在我眼前的人是你!”商晚渡的目光如同两把锐利的刺刀,毫不躲闪地刺入墨行舟的身体,可是他却不觉得疼,只是觉得冷,即便被霜覆的寒气侵入四肢百骸,也不及现在的感觉半分。
某些问题的答案,连带着那些断断续续的片段,一起从十分久远的记忆深处被挖掘了出来、串联了起来。
那些时光,恍惚到像是上辈子。
墨行舟目光终于动了动。
他十分平静地站起来,商晚渡也愣愣地站起来,“你……”
但还未走出半步,商晚渡立刻又被一股极其恐怖的魔气笼罩,硬生生压回座位上,身上迅速爬满一层薄冰,商晚渡下意识抬头看向墨行舟,霎时睁大了眼睛————刚才还晴朗的天被黑云遮蔽,已经如同夜晚一般浓,他的正前方,于天际处落下一道惊人的闪电,红光乍现,直直劈向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