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阈摸了下唇,无声地笑,“行,都听我家漾漾大人的。”
深夜市场吵闹,四处叫卖,夜市炝锅与说笑人情世故,水果摊门口正在利索卸货。
老板说批发市场不单卖,萧阈游说半天最后加价才从货车里弄出来一个,黎初漾觉得好笑,挽着他的手臂离开,路过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几罐冰啤酒,走出将近百米远,黎初漾想起西瓜没切,说:“返回水果店便利店买把刀,算了,回家再吃吧。”
萧阈潇潇洒洒往马路牙子一坐,二话不说把手中塑料袋往地上摔,砰地声,滚圆完整的西瓜四分五裂,红艳新鲜的果肉就那么破开了夜色。
黎初漾始料未及,呆在原地。
他若无其事把口罩摘了,仰头看着她,笑得恣意随性,“哥从不走回头路更不乐意等到回家,别浪费时间了,就这样吃。”
暖黄路灯照耀了萧阈的面孔,外轮廓虚层模糊绒边,他眼里的三分醉,特别迷人。她被蛊惑,不顾形象地坐到他旁边。
白桃和西瓜的香味随风飘荡,手上沾满汁水酒沫,风一吹起了黏。黎初漾蹬掉如桎梏的高跟鞋,踩着萧阈的运动鞋和他谈天说地,他说起国外留学的趣事,她被逗得发笑,笑得肩膀抖动,模样很是俏皮可爱,“萧阈,你是不是有病?”
“是他们有病。”萧阈看着她笑,再添油加醋,言辞犀利诙谐说了几则八卦。
她肆无忌惮笑出声,他忽然掂着她的下巴,吻了上来,
易拉罐从手中掉落,朝前滚,酒沫随之倾泻,消没于泊油路化成滩水渍。一辆又一辆车、零星路人,打着铃的自行车从面前经过,吻愈发深入,萧阈的手指像胶合剂般粘黏颈后皮肤,唇齿之间果香和酒精,甜得浓郁。
浑身热,背后发汗,她睁开眼,不期然望进萧阈的眸中,他瞳仁致密不规律的螺旋状纹理像岩层圈的琥珀,净透漂亮得不可思议,他的眼神湿濡又焦渴,爱、欲混合那样完美。
一切感知生动而鲜明,不过三月中旬,黎初漾却有种夏天降临的错觉。
气温转暖,三月二十日下起了雨。每年外婆忌日,黎初漾无法释怀,伤痛如暮冬残留的寒意,怎么都无法彻底消解。
况且还有一件事没完成。
当初怕被发现,遗嘱亲手埋进坟前。办理房产手续需在公证处确认归属,她决定亲手挖出来。于是拒绝萧阈同往,独自回到老屋。
和往年不一样的心情,路上放着他的歌,心情没那么沉重。
施工建筑,道路泥泞,雨雾连天。车开不进去,熄了火,她塞好耳机,撑着伞下车。
越来越近,空气中渗透而出,随风攀缘进鼻腔的花香愈发明显。
可这里,凉川废弃落后的地方,没有浪漫,也没有花。
她满腹困惑,继续走。
雨变小了。
眼前世界被雨水笼罩,盘旋的记忆难以离去。
即将抵达时雨停了。
但瞬间涌上来的泪,从她的睫毛顺势而下。
院前栽满成千上万株向日葵,金灿灿一片,在几乎褪色的画面盛放燃烧。
绝非近日栽种,因为经过风吹雨打,根系还是那么牢固深扎土壤。
萧阈何时在穷乡僻壤为她种下一片望不到尽头、向阳而生的向日葵。
谁都无法知晓。
黎初漾红着眼看了许久,深呼吸数次,收掉雨伞,朝前迈步。
推她往前走的不再是苦与痛。
难以抚平的皲裂在一步步里完整。
视野映现重新修缮的坟墓,上面建了宽大的棚顶,它没有沾到一滴雨,干燥而崭新。
坟前摆放两座玻璃盅,一朵永生向日葵和一朵菊花。
全是金色的。
黎初漾跪到蒲团,手中鲜花搁在玻璃盅旁,打开背包。
费列罗不知所踪,萧阈偷偷换掉的龙吟巧克力取代原来的位置。
心里发热,她吸了吸鼻子,拿出巧克力放在花旁边,把塑料袋的纸钱倒进铜盆。
火光擦亮通红的眼,她抚摸石碑的刻字,语声哽咽,“外婆。”
泪一颗一颗往下砸。
“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我一切都好,今天想告诉你一条好消息,我和萧阈,就是我高中喜欢的男生,我们重新在一起了。”
“萧阈很好,他会叮嘱我做出租车坐后座更安全,每次记下车牌号,怕我迟到凌晨三点会忍着困意将闹铃调最大,把我冰凉的脚放进肚子捂暖,我的生理期他比我记得还清楚……”
……
“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变成了小孩儿,萧阈煎荷包蛋要弄成爱心,我穿鞋时他会系漂亮的蝴蝶结,他还会给我剥兔脑壳,多吃一碗多吃一块肉也有奖励,我做什么事,他都要说乖乖好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