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眼对面闷头喝酒,已然有醉样的男人,回答:“不知道,还喝着,林魏赫好像有点喝醉了,要不叫孟博过来接他。”
他挑眉,“镜头转过去看看。”
她乖乖照做,说:“林魏赫今天好像特别高兴。”
林魏赫抬眼,四四方方的屏幕挡在三人之间,黎初漾既看不清他的表情,也看不见萧阈的表情。
那一秒里,谁都没说话,灶火噼啪响,铁锅与勺碰撞闷响。
“行了,转回来。”萧阈口吻平直,听不出情绪。
黎初漾没想太多,点击翻转,看向屏幕,见萧阈被人拍肩。
“跟谁打视频呢?”
“我家领导。”萧阈自然而然地说。
LCC内部早知道他们的关系,嘻嘻哈哈打趣几句,问什么时候公开啊,萧阈看了她一眼,蒙混过去,等人走远了,他的唇抿住了又松开,转而笑了。
“萧阈。”黎初漾叫他名字。
“嗯。”
她想了想,“如果公开对你没影响的话……”
“当然有影响,我现在那么多女粉,公开人气至少下降一半。”
想到他微博底下的暧昧评论,黎初漾抠桌面的裂缝,闷闷地说,“是哦,越来越多人喜欢你了。”
“没办法,谁叫哥魅力这么大。”他神情得意,揶揄道:“怎么了,黎姐,吃醋啊?”
“没有。”黎初漾否认。
说到底,萧阈脸长成那样,眉眼带钩,还总习惯半撩眼看人,有时极为散漫的寻常一瞥,倒像勾引人。
高中她就习惯了,端起酒杯抿一口,平静地说:“这很正常,你以后更火,还有更多人喜欢你。”
“坏了。”
“什么坏了。”
看向屏幕,逆光雾靡靡的,萧阈眉飞眼笑,瞳孔明昧扑朔,“那些小女孩儿要知道Threshold只钟爱你一人,肯定得哭三天三夜,那哥可就成遭人唾弃的芳心纵火犯了。”
她想笑,忍住了,骂他:“萧阈,你真不要脸。”
萧阈往舞台懒洋洋一靠,“真男人不在乎这些虚的,老婆比脸重要。”
让他别叫老婆,他又拿出一套说辞,两人闲聊几句,工作人员叫萧阈看看布景。
挂掉电话前,萧阈将话筒控于掌心旋转,等她主动询问是否来接,他拿话筒敲镜头,仿若一锤定音,漫不经心地说:“少喝点酒,玩完了打电话,哥来接你。”
放下手机之际,黎初漾与林魏赫对上视线,不知何时他摘掉了眼镜,那双古潭般的眼,很深,像藏掩秘密与故事。
黎初漾心如明镜,唯独不理解明明之前已经暗示过,林魏赫为何执意不改。她执起酒壶倒了满满一杯酒,抬到桌中央晃了晃,示意碰杯。
林魏赫便抬手一碰,自顾自喝完,缄默不语的余光瞥向黎初漾,她浑然不觉和其他人谈笑。
等王霏薛之宁醉得不省人事,黎初漾缓慢开口:“林魏赫,记不记得高考完,我们一起去江边,你自己念的那首诗。”
沉默半响,林魏赫又喝了一杯酒,嗓音艰涩,“嗯,淮上与友人别。”
那时萧阈出国,他认为自己和她并非一路人,隐晦表达分道扬镳之意。
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
可放不下,他作为朋友一晃七年,而现在她也用这样一句委婉告诉他,我们非同路人。
“不过世事难料,谁能想我们做了十年朋友。”
林魏赫低声重复:“十年。”
月色沉沉,黎初漾眼神通透,给林魏赫斟满酒,“谢谢。”
酒壶倾斜,洒出一点,她看向他,语调温和含蓄,“抱歉。”
一切尽在四字中,谢谢你的陪伴与照顾,谢谢你看的起我,但对不起我不能接受,对不起请你别开口。
林魏赫听懂了,黎初漾不想挑破,其一珍惜两人友谊,其二顾虑他和萧阈的友谊。
给足他颜面,可绵里藏的针,扎得握杯的手抖了抖,林魏赫垂睫,鼓足勇气想说的话烂进肚子。
原来不是谁都有机会,对黎初漾而言,只有萧阈最特别。否则,她这样一位冷淡厌倦的人,又怎会那般主动。
早该知道的,只要萧阈回来,将毫无胜算。如果早一点,将她沉淀的伤痛和悲哀化去……
林魏赫想了很多如果,面色岿然不动。
他清楚,假设本就是空中楼阁,模糊不清的界限难以窥探。
无法宣之于口的苦涩攀缘心头,林魏赫眸中触动与妄想渐渐沉进最深处。
他轻拂沾到虎口冰凉的酒,饮完杯中黎初漾倒的酒,语气一如既往平淡,滴水不漏地说:“没事,于我而言是小事,意外矫枉过正就行,你不必放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