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以为感同身受是无稽之谈。
黑暗中踽踽独行,每一步痛苦烙印,砥砺微弱希望,每一步咬牙坚持,头破血流。
那些说不出口的心酸,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泪水。
是萧阈流到掌心的眼泪。
也是她瞬间掉下来的眼泪。
并非生理反应,而是从心底流出来。
她明明已不是七年前晚上躲被子里哭的女孩了。
面对网络铺天盖地的辱骂她利用自己使利益最大化,工作中的不公平待遇她冷静处理,父母不爱自己她也坦然接受,她是大人了,可以自我调解,克服心理障碍,勇敢面对一切,无往不胜。
可却为一本日记,为萧阈一句“我也好疼”,流出那么多,这么多泪水。
突然觉得好累,七年的疲惫不堪一下从身体各处涌现,黎初漾瘫软往下倒,可萧阈用有力的臂膀抱住了她,尽管他还跪着。
头发被抚摸着,他的眼泪湿润了肩窝,低哑的嗓音那么温柔,“谢谢你能这么坚强,谢谢你有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地长大。”
“我回来了,不用再憋着,不用再忍着,我会帮你擦干眼泪。”
萧阈的怀抱和声音像无形的防护罩包围身体,黎初漾唇张了张,鼻子酸涩,眼泪崩不住地流,从哽咽到啜泣,最后嚎啕大哭。
好像又回到难以入眠望着天花板无助无声流泪的时候,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孤独中,意图找一个人,谁都可以,质问他凭什么自己活得那么辛苦,想求救,想呐喊。
但归根结底,扪心自问,只是想要一个人能帮她擦眼泪,再告诉她,明天还有盼头,往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用力过度的拥抱,前胸和手臂的骨头紧紧绞合,黎初漾抓皱了萧阈的衣服,积攒的委屈让她哭得声嘶力竭,可他流的泪绝不比她少,生鲜活泛的泪,滚烫着颈间的皮肤,又流进了她的心里。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月亮莹然皎洁。
两人在客厅眼睛通红地对视,萧阈兴许终于意识到自己哭得如此狼狈太丢人,翻身躺在地板,头枕她的大腿,揉搓泛红的眼皮。
黎初漾不自觉摸他的脸,他眯起眼,无意识亲昵地蹭她指尖。
真是奇怪的人。
平日倨傲不可一世的混样,唱歌时魅力十足迷人蛊惑,生气时骇人阴郁,亲密时变态又粗暴尽说低俗的话,现在枕在她腿上,浓长睫毛还挂着泪珠,乖得像只忠心耿耿的小狗。
不加修饰,不畏缩隐藏,笑哭坦荡,爱恨纯粹。
一位有血有肉的大男生,哦不,现在是男人了。
她眼睛弯了弯,捏他脸,“萧阈,你好烦,我可太讨厌你了。”
萧阈嗯了声,唇角挑高,露出一颗利巧的虎牙尖,“我爱你。”
她闭上眼,眼珠微微颤动,摩挲他的耳朵,低声,“其实我挺感谢你的。”
萧阈认为亏欠她万分,根本不想听,凶巴巴地说:“闭嘴。”
手指轻按他的眉心,黎初漾望向窗外。
浅淡的云散开,墨蓝洋洒稀薄月光,罕见的静谧让人流连。
她慢慢袒露心声,“和你同行的那段路让我觉得很幸运,每次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即使不蹉跎情爱,又能莫名生出一些希望和力量,我总想着万一哪天你听闻我的消息会说,黎初漾啊,没想到她现在还挺不错的。”
暗恋与自己截然相反的少年,欣赏他,仰慕他,在心中他好到几乎完美,所以想变得优秀,再优秀,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萧阈,认识你,促使我变成了更好的人。”
黎初漾的身形薄,脖颈纤细易折,却笔直坚韧,从不显脆弱。
无论多少重量,都无法将她压塌,折断。
萧阈一直都知道她是这样的人,他眼里既有叹息也有深深的迷恋,“就算没有我,你也会变成更好的人。”
“而且不用听闻,你有多不错,我比谁都清楚,我所看见的,是你不知道的你。”
“透过现象看本质啊?”她调侃:“难道你以前看那个小胖妞就知道她日后会女大十八变?”
“我发现你老把哥想得那么肤浅。”
萧阈咬她大腿,瞥见膝盖淤青,细细密密地亲吻,“漂不漂亮瘦不瘦无所谓,多少美貌折戟沉沙,平庸优秀又如何,我非你不可。”
不明白萧阈为什么钟情她,他身边明明有一大堆好女孩。
“为什么选我?”
他拧眉心,扣字眼纠正,“什么选不选?我那是追。”
萧阈的家人肯定是非常了不起的家长,能把他教得这样好。看着他用手掌按揉膝盖,试图化开淤青,她又问:“为什么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