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向卡座,自顾自地喝了几杯,两指间掐根烟,厚重的红蓝光和烟雾缭绕中,眼镜微眯,盯着边喝酒边哭哭啼啼的男人。
不耐烦地问:“哭够了没?”
高阳蹲在桌前,回头,抹了把眼泪,“哥,怎么办啊,怎么发消息宁宁都不回我……”
“不回就不回,她劈腿了,你还舍不得?男人的尊严你是一点不守。”萧阈捻口烟,手肘撑向膝盖,不疾不徐地补骂:“没出息的东西。”
喝了酒勇气倍增的高阳,丧着脸顶嘴,“有出息没老婆。”
含沙射影让火气酿在喉头,萧阈把烟扔进酒杯呲拉一声,朝身后捏响指,服务生站到沙发后面弯腰,他看着高阳笑,“上最烈的酒。”
冰块在玻璃杯中撞击,一颗一颗冰青梅咚地声掉入透金色酒里。
高阳被灌服气了,没形象地瘫坐地上,双手作揖求放过。萧阈手肘撑在膝盖,一手撑着脸,喝得迷糊的眼睛觑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会儿掏手机,打开微信没管别的消息,翻朋友圈,翻到一条灯红酒绿的图片配字:【恋爱可以不谈,觉可以不睡,但酒必须要喝。】
手机锁屏,半旋圈在指尖来回晃。萧阈踢了下高阳,漫不经心地说:“薛之宁不回你,你不知道打电话给她最好的朋友?”
高阳愣了愣,拍脑袋说:“对哦,我手机呢?”
萧阈侧头,“喏。”
高阳找联系人,拨电话,又听冷淡如指示的声音,“错了,另外一个。”
“哦。”
“按扩音。”
“为什么?”
手机滑到掌心,萧阈垂着眼,“哥帮你出招。”
几声长嘟声,对方接通了。
背景音是与这本动感节奏不同的舒缓R&B,“什么事?”
高阳看着萧阈手机屏幕上的字,照着念,“黎姐,我好想宁宁,可是她不理我,你能不能帮帮我?”
她口吻平静,“你想做什么?”
“我就想见她一面,能不能——”
“旁边有人帮你打字吧?”
“……啊?”
“你说话太假了。”黎初漾稍顿,“告诉你旁边的人,不能。”
嘟嘟嘟……
高阳喃喃:“她挂了,”末了仰头看神色不辨的男人,“不能。”
萧阈择了未兑软饮的酒瓶,直接对瓶口灌了半瓶。
对音乐人而言,即使醉酒尚且有丝本能,高阳担忧地看着萧阈,“哥,你不能这样喝,烧嗓子……”
他伸手去抢,很轻易地抢过来了,“哥,你没事吧?”
萧阈沉默地看着高阳,又不像在看他,红光折射进他的眼睛,找不到焦距,“你说凭什么每次都是我像条狗一样,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高阳奇怪,“哥,你喝多了吗?”
萧阈笑了下,掏出手机拨通黎初漾的电话,他不知道她会不会接,如果她不接,他就继续打。
出乎预料,响三声后,她接了,音乐声从大到小,应该是从清吧走出去了。
“什么事?”
萧阈开门见山,“我需要见面谈。”
音筒只有风声呼呼吹,过了几秒,黎初漾疏离冷淡的声音传进萧阈的耳朵。
“见面不会改变什么,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非要这么决绝吗?”他恶狠狠盯着茶几的酒杯,喉间无法咽下的委屈让嗓音嘶哑,“有什么不能沟通非要分手?你把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当什么?”
黎初漾说:“人生的插曲。”
萧阈几乎要喘不过气,他太恨她永远理智,轻描淡写的样子。
“抛去所谓上头的暧昧,你就没有一刻真诚,没有一刻对我动心吗?”
“即便有,”黎初漾温声道:“那也算不了什么。”
旧痛和新创如影随形,萧阈顿感酸涩,他忍耐着,“那么我呢,我究竟对你来说算什么?”
“过客。”黎初漾补充解释,“于我和你而言,对方都是过客。”
萧阈死死攥住手机,随手拿起杯子朝地上砸,“砰”地声,玻璃四分五裂,高阳和酒保朝萧阈看去,他的脸色难看至极,能感觉周身空气急遽冷冻近乎凝滞。
但他竟然低低地笑了。
“黎初漾,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比明镜还清?七年前明知我喜欢你,七年后明知我从未忘记,你在骗自己,还是觉得掐着我好玩,所以扯这种小儿科的谎言来骗我?”
眼睛被一地玻璃碎片割得通红,萧阈仰头,锐气冲天的眉眼被挫去傲气,他自嘲地扯了下嘴角,笑容苦涩,“你说自尊最重要,那么我呢?我的自尊是被你踩到脚下的垃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