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意识到,自己对于颜煜来说能挑得出特别的地方少得可怜。在颜煜的所有朋友中,他也许是最不值得一提的那一个。因为他既不会像颜煜对待朋友那样真诚友善,也没有颜煜那样的好脾气。
谁都愿意和颜煜交朋友,而他跟江聿临在一起也许是因为他们的小区只相隔两个站台,因为江聿临会在放学后来等他,换个人也可以,江聿临并不是那个特殊的人。
如果有一款能够测试心情好坏的仪器,在季唯表白前的半个月他的心情指标应该处于负值,而在颜煜躲在他身后拒绝季唯有片刻的起伏,但最后还是跌落到谷底。
颜煜否认了很多次季唯的话,为了证明季唯的错误认知,他避开了和江聿临的肢体接触,拙劣地假装不刻意,连话都少了很多。
江聿临又回到了最初的困境里,他对颜煜来说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是否在朋友的边缘里徘徊,随时可能掉出去,又是否是可被替代的某个临时伙伴。
他减少和颜煜发消息的频率,也减少去接他下课的次数,尝试给自己一点时间学会戒断过去一年的动心时刻。
他有很多成功的先例,学会理性的看待父母的不在乎,学会接受保姆离开的事情,学会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但他还尚未成功戒离,就重新出现在颜煜的画室楼下。
他站在另一侧的人行道,注视着最后才从画室走出来的颜煜,他垂着头,看上去不怎么高兴,没有选择直接在路边打车,而是又往前走了一截。
江聿临在另一边慢慢陪他走,在不清晰的路灯照耀下,在安静空旷的道路中,他前几日试图反复忘记的感觉像是枯叶碰上了火苗,一点就燃。
他意识到即便颜煜对他不那么特别,他也不想以这种毫无挣扎的模样主动退出。
江聿临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对感兴趣的东西很有耐心,也不缺乏时间。他迷茫惶恐的时刻不多,多数时候都会果断做出决定,并且很少后悔。
这一次他的选择同样很快,如果颜煜尚未开窍,他可以慢慢来。
在警局陪颜煜的两个小时里,颜煜重新恢复成了以往的模样。他们靠得很近,两个人的背影看上去像一个暧昧的拥抱。
他庆幸自己及时地做下决定,及时地阻止季唯,才能及时地陪在颜煜身边,抓住他此刻的慌张和无措。
颜煜需要什么他不太清楚,但他的反应并不难猜,喜欢和不喜欢都分得清清楚楚。在颜母问话的时候,颜煜眼中希望他留下来的意图实在难以忽略。
就算他对颜煜的想法模糊不清,也还未认准自己的定位,但至少这一刻的颜煜对他的依赖真真切切,也确实流露出对他的一点渴望。
每一次和颜煜靠近的瞬间,他脑子里都会浮现出梦中的场景。
他和颜煜在床上隔着二十公分的距离,只要他翻个身,就能感受到从颜煜身上散发出的热意。但他分得清现实与梦境,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跨年的那个晚上,颜煜提出要去江边看烟花。
前一年的跨年夜颜煜回了老家,没能看见烟花表演,强烈要求江聿临给他拍江边的烟花大会。江聿临懒得出门,加上他那时再去江边也没办法离得很近,就站在自家窗边给他拍了几个视频。
颜煜后来在网上看到了官方发的视频,心心念念今年一定要亲眼去看。
他们早早地出门,在夜幕还未来临之前就走到了江边,晚饭就在附近的摊贩随便买了点东西填肚子。
来观赏烟花的人比想的还要多,还未到达整点,靠近前面的位置已经人头攒动。冬天的江边风又大又冷,颜煜站在前面,鼻尖很快就被吹得泛红。
他冷得把手塞进江聿临外套的帽子下面,哈出一口白气,抱怨自己失策穿得太少。
颜煜冬天总是会冒出新的穿搭灵感,因为大部分时候呆在画室,并未觉得有多冷。当现在直面寒流时,只好把江聿临推到前面。
在时间还剩最后几秒时,人群默契地开始倒数,随后便是盛大而耀眼的烟花从江边一同升起,又分散成无数股光束,最后散落成碎光,消失在深蓝的天空。
颜煜凑到江聿临旁边来,专心地欣赏烟花。江聿临侧头看颜煜,他脸上被烟花映出不同的颜色,眼中闪着光芒。
在颜煜转过来的时候,他很轻地抱了一下颜煜。两个人跳动的胸腔之间隔着数层衣服,耳边有嘈杂的人声和烟花炸开的声响,一团又一团彩色的烟花变成靓丽的光团,划下漂亮的尾迹。
江聿临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比任何声音都要强烈,庆幸颜煜感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