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程也安正在院里练剑,但心烦意乱,剑无章法,他索性停下,坐在树下喝茶。
月儿细细看了程也安一眼,心里无奈,终道:“你若是担心他,又舍不下面子,我替你去打探打探……”
程也安立即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瞪眼反驳道:“担心?笑话,我是怕他真死了,我们之前的努力也都白费了!”
月儿从小照顾程也安,程也安嘴硬好面子,什么话真什么话假,她再清楚不过。
这几天程也安明显心情不好,月儿猜到了原因,但程也安好面子不愿低头,月儿便只能顺着他的话说。
“那我们去翻墙看看,看看他死了没……”
程也安故作犹豫地思索着,点了点头:“也好,我们得确认一下,不能太被动……”
忽然,有下人来报,说成王府的许鸢县主前来拜访。
程也安与月儿齐齐对视,有些疑惑。
请人进来,许鸢身后跟的却是吴通,吴通梗着脑袋往里走的样子,看着很不情愿,像是被人强迫来的。
许鸢行礼道:“郡主姐姐。”
程也安便有话直说:“你找我有什么事,直说无妨。”
许鸢看了一眼吴通,因自己说话结巴,怕程也安听着着急,便示意他来解释。
吴通看了不看程也安,望着前面如背书似快速道:“自你走后,我家殿下是喝药了,可又开始酗酒,把自己关在房间,整日醉醺醺的,伤势恶化,谁的话也不听。所以,你能来劝劝我家殿下吗?”
程也安蹙眉道:“他……他不听我的……”
许鸢急道:“他听,他,听的。”
许鸢忙拽了拽吴通的衣袖。
为了魏元景,吴通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道:“你让他喝药,他就听了。不过殿下还是有心病,启竹先生也治不了,你是他的心……”吴通及时咬断声音,把心上人那三个字憋到肚子里,“反正他听你的……就是,你能不能温柔点?别摔东西别骂他,殿下他心里不好受,你能不能好好与他说,若是能流两滴眼泪,惹他心疼……殿下他肯定什么都听你的……”
怎么听着像是去使美人计?
月儿一脚就踢了过去:“要求那么多!你是来求人的,还是来使唤人的?”
吴通吓得忙一躲。
许鸢赶紧起身挡住吴通,红了脸道:“对,不起,他,他乱,乱,说话……”
“月儿,行了!”程也安抬眸看向许鸢,叹了口气道:我去试试,什么时候?”
当初对魏元景发完火,程也安便立即后悔了,他性子太急太冲,明明是担心,却反而说了重话。对一个病人,一个失意之人,他不该如此。
许鸢愣了一下,眨了眨眼,思索说什么时间合适,他们求人办事不能太早,太晚她又怕魏元景真出什么事。
结果许鸢还没开口,程也安直接起身往外走:“那就现在吧。坐你的马车回成王府。”
许鸢眼睛亮起来,点了点头,就快步去追程也安。
成王府。
程也安轻轻推开魏元景的房门,一股浓烈的酒味刺鼻而入,阳光闯入,满地酒壶中坐着一个穿着白色里衣的人。
听见声音,魏元景抬眸看向程也安,眯眼愣怔,程也安看见他眼圈乌青,胡茬冒了一层,神情迟钝迷离,衣装不整,如一个穷困潦倒的酒鬼,哪里还有以前儒雅方正,松形鹤骨的模样?
魏元景迟疑了片刻,才道:“程也安?”
程也安心里没由来地难过,他把自己摧残折磨成这个模样,可见这件事对他来说有多重要,他内心该多痛苦啊。许是许久未见光亮,魏元景眼睛有些不适,程也安便立即关了门,门窗关闭,只有微弱的光透进来。
程也安抬脚走到魏元景面前,拿起一瓶酒,喝了几口,立即被呛到了,连连咳了几声。
“这么苦辣的酒,你居然还能喝这么多?”
魏元景垂眸笑了笑,没说话。
程也安便坐到魏元景身边,又试着喝了一口。
魏元景没抬头,却问道:“不喜欢为什么要喝?”
程也安看向魏元景,反问道:“那你呢?伤口感染不难受吗?为什么还如此?”
魏元景沉默了许久,才道:“贡生案牵扯了太多人,是我利用了他们,我总觉得我难受些,才对得起他们,可这远远不够……”
捏着酒壶的手颤了一下,程也安也说不出话来了。
他见过那些贡生被拖走的场面,了无生机,残酷无力,他便痛恨自己不能救他们,任何有良知的人都会为鲜活生命的衰败而叹息,甚至想去挽救。
所以他能理解魏元景的自责和痛苦,他太过自信和急迫,没有预料到失败,他把所有责任全部归于自身,他痛恨自己,为那些生命,为惨败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