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真正疼爱他的老人来说,他狠不下心来冷面拒绝,让她不要再管自己。
翁慈让程也安先绣桃花,寓意好且较为简单。可程也安绣着绣着就偏,不是太紧就是太松,歪七扭八的,他不满意,扔了一半的绣品,又拿起布重绣,绣坏了又重新开始,针线筐里攒了一堆绣坏的方帕。
气急了,程也安直接刺到指尖,出了血,他没吭声,扔了绣布,抱臂在一旁生气。
翁慈忙过来道:“郡主,别着急,顺着勾勒的线条慢慢绣就好。”
太后扭过头来看程也安,笑道:“他啊,就是这个性子,得改!”
太后起身道:“走,咱们去我的后花圃看看,让她自己慢慢绣。”
程也安看了那一眼乱糟糟的绣品,实在不想多看一眼,他抬眸看了一眼太后已经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眼翁慈,直接起身道:“翁慈姑姑,我先走了,别去告诉皇祖母!”
“诶!郡主!”翁慈没拦住程也安。
程也安骑马往宫门口,迎面遇上一个熟人。
魏元景立即勒马,神色瞬间一柔,道:“来请安?”
程也安叹一声道:“不是,皇祖母逼我日日来她宫里学女红,刚逃出来。”
“为什么?”
“能为什么?为了让我赶紧嫁出去。”
魏元景顿了一下,道:“那你想嫁人吗?”
程也安不禁笑了:“你看我是想嫁人的样子吗?”
魏元景喉结微微滚动,没忍住问道:“若遇到你喜欢的人,也不愿嫁吗?”
程也安沉默了一下,不知道魏元景的这个“你喜欢的人”是特指还是随口一说。
“不嫁。”
程也安说的是实话,他嫁不了任何人,他需要守住这个秘密,只有这样才能护住他们程氏一族的平安。
魏元景难掩失落,蹙眉追问:“为什么?”
程也安见魏元景认真,心里反倒生出一丝难过,他笑了笑,故意开玩笑道:“情爱伤身,不如活得长久。我打算日后跟着三乙真人修道,日后飞升成仙,先活个几百年再说。”
魏元景被程也安逗笑了,也摸不准程也安那些话是说笑还是真的。
程也安也不留给魏元景反应的时间,直接扬长而去,“走了!别和皇祖母说遇到了我。”
魏元景扭头看着程也安的背影,马背上一袭红衣,自由潇洒,热烈如大漠的红日,逐渐沉落于高山下,远去不可追,魏元景忽然有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怅惘感。
接着魏元景驾马向寿康宫驰骋。
到了寿康宫内,一个宫女道:“成王殿下,太后去花圃散步了,您先坐着,我们去通报一声。”
魏元景点点头,在一旁坐了下来。
无聊扭头,忽然目光落在对面案几上的针线篮上,魏元景下意识地起身走过去。
见到那篮子里放了许多缝了一半、歪歪扭扭的绣品。
魏元景拿起一个观详,思及程也安的话,再看这上面绣了一半的桃花,简直像个被人踩了一脚的残花,歪七扭八的不成样子,魏元景不禁会心一笑,他甚至能想象到程也安不耐烦的表情,他那个性子,让他绣花,就是天大的折磨。
“殿下?”
身后响起声音,魏元景下意识地把手帕藏在手心,转身背过身,看见是平容。
“平容姑姑,怎么了?”
平容似乎没有发现异常,笑了笑道:“殿下,太后说,让你去花圃陪她散步说话。”
“好”,魏元景心虚地攥紧手帕,心脏乱跳,这算是偷东西吧?这是他第一次偷东西,他本可以自然地把手帕放下,可因为不可告人的喜欢,让他下意识躲藏。
魏元景抬脚随着平容往殿外走,帕子握在掌心,轻柔光滑,魏元景心里的慌乱又变成一种难以言说的愉悦,像是偷得了什么比黄金宝物还要珍贵的东西。
会试结束,那么舞弊的官员交由刑部处理,刑部也有阉党的人包庇,那些官员最后却都只是被贬官离京,而霍涛等人竟没有受一点影响。
高树已根深蒂固,在地下密布巨网,不是一日就可以根除的。
魏元景邀请林子书在成王府见面。
林子书看着面前桌子厚厚一叠书册,问道:“这是什么?”
魏元景道:“这是有关东厂和赵祥忠等阉党一派的罪行,他们在各地侵占田产,收取规礼,勾结各地官员,结党营私,欺压百姓,不服者被以各种罪名带入东厂,冤假错案丛生,人人无处申冤!这是我派人在各地搜集而来的证据,另外,这些是有关当年王氏谋逆一案的真相。”
林子书眉头一跳,抬眸道:“你是想?”
魏元景直视林子书道:“不错!我想让你写一篇赋,一篇借古讽今的赋,要足够悲愤!足够震撼!要把阉党的罪行全部揭露,把王氏和百姓的冤屈从文词里呐喊出来,让世人们都听到,让陛下在高宫深墙里也能听到!你放心,你匿名便可,我替你传颂,这次,我必须逼陛下重视,逼他动阉党,撤东厂!还琅琊王氏一族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