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满酥衣(9)

少女的乌发、雪肩,还有那一双怯怯的软眸上,都挂满了湿润的水珠。

沈顷何曾见过此番场景。

即便昨夜妻子同过房,但他的记忆只停留在方挑开她那一袭衣衫之时。那时候夜色深深,他没有细看,也生怕自己的目光会冒犯到她,故而阖上双目,任由自己灼烫的气息去感受着她柔软的温度。

而今日,此时此刻。

愕然过后,他原本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一层可以的红晕。

郦酥衣亦大惊失色。

“见过世子爷。”

她又羞又臊,一张脸也红透了,断然不敢起身向对方行礼。

水面上铺满着花瓣,将少女姣好的身形遮挡住。沈顷喉舌干涩,轻咳了两下,僵硬地转过身。

“抱歉,不知你在沐浴。如此冒昧,还望夫人见谅。”

郦酥衣也咳嗽了两声:“无妨。”

雨水敲打着窗牖,怦怦的心跳声混杂着窸窣衣料摩擦声。少时,她换好了衣裳,小声唤:“郎君转过身来罢。”

男人抿了抿唇,片刻,应着她的话转身。

只见对方身上多裹了件白纱。

少女的头发还未干。

水珠子自发尾,颗颗滴下来,于衣衫上洇出些水渍,染就一朵妩媚多姿的花。

沈顷又低低同她说了句:“抱歉。”

不知是为今日的唐突,还是为昨天夜里的冒犯。

郦酥衣方欲开口出声,却见对方视线微低,正盯着自己肩头上一点。

她不免生了几分好奇。

“夫君怎么了?”

沈顷顿了顿,犹豫少时,还是指着她的衣领道:

“可以再看一眼吗?”

郦酥衣瞪圆了眼睛。

看哪里,看什么?

怎么有人把这么色情的一句话,还问得如此正经啊!

对方这种语气,就好像在她:可以再多吃一碗饭吗?可以再多给我两文钱吗?今日午休,我可以再多睡上三刻钟吗?

可以吗可以吗?

郦酥衣咬了咬牙,你都这么说了,那当然可以。

她在心中如此宽慰自己。

罢了,沈顷想看便看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自己都已经嫁给他了,再让他多看一眼又不会掉一块儿肉。

只要沈顷再别把她掐死就好。

见她并“没有”多少抗拒,对方放下心,走了过来。

他的手指修长,一下便挑开她的衣领。

迎面扑来料峭的寒风,裹挟着淡淡的兰花香。

即便有所准备,郦酥衣还是打了个寒颤。然,她闭眼等了许久,却仍旧等不到沈兰蘅接下来的动作,待再睁开眼时,却发现对方的目光微微凝住,正看着她的脖颈与肩头。

适才,他掀了帘子,贸然闯入。

当郦姑娘转过头来时,他除了瞧见对方面上的惊惶,沈顷还看见少女光洁如玉的圆肩之上,那一点鲜明的红痕。

掀开衣领。

不光是肩头、锁骨上,还有那纤细的玉颈处,也都是那斑斑红印。

看上去分外暧昧,也分外可怖。

沈顷的太阳穴突突跳了跳,怔了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地问她:

“这些……都是我昨日弄的么?”

这些手印,这些吻痕。

灼烈的酒气将他脑海中那些记忆冲淡,可落在眼中的一幕幕,分明昭示着昨夜那一场腥风血雨的鏖战。他原以为自己不会沉溺于情爱,原以为自己无欲无求、清冷自持。他甚至还以为自己真如同张太傅所说的那般——君子如兰,端庄守礼,不贪淫欲。

从前在军营中,曾有人向他献上几名姿容出众的军妓。

军中阳气甚重,难得地出现几名女子,还是这般漂亮的女子。左右副将都看直了眼。

只见军妓衣衫暴露,身肢纤细窈窕,那双媚眼如丝、赤裸裸地盯着他,分明有引诱意。

沈顷没有像周围人那般兴奋。

寒冬腊月,看着女子身上所剩无几的衣衫、听着那些娇滴滴的谈笑声,他只觉得低俗。

记忆迎风而来,又顺着昏黄的霞光,自眼前一点点褪去。

而如今——

他掀开妻子的衣领,望向她衣衫下的肌肤。

沈顷呼吸声轻微,拂在郦酥衣耳畔,将她的耳根子染得潮红。

他不敢再往下看。

不敢再往下去探究,妻子浑身究竟有多少红痕,究竟有多少他昨日走火入魔时、留下那令人不齿的印记。

若单单是吻痕也就罢了。

可除去吻痕之外,他甚至还看见妻子脖颈处的红手印。

他昨日当真是醉了吗?他当真是掐着妻子的脖子、如此欺负她了吗?

只见少女一袭素衫,领口微低着。黄昏的风簌簌然吹进屋,珠帘叮叮当当地,激荡起一层白纱似的水雾。

看着妻子那双怯生生的眼,只一瞬间,沈顷的心底里翻涌上万千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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