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满酥衣(69)

不可能。

沈兰蘅眼底疑色愈浓,追问道:

“酥衣,当真是我要我抄写的?”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

金乌跳出昏黑的云层,于院落中撒下一片明媚清澈的影。微风徐徐拂过窗棂,将素白的纱帐吹得翻飞不止。

男人原本清浅的眸光中亦翻涌上一片讶异之色,他瞧着面前柔弱无辜的妻子,愈觉得这一切怪异到了极点。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感觉的?

他甚至有一种错觉——有一种这具身子并不属于自己的错觉。

他总是莫名失去一些零碎的记忆,总是无缘无故地感到疲惫,甚至在入睡时本该处于某地,醒来时,却又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同妻声音缓缓,宛若一道春风拂面。

“同妻,您怎么了?”

沈兰蘅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

思量片刻,他终是犹豫地沉吟道:“酥衣,前些日子,我总是宿在我那里。”

沈兰蘅答:“是。”

“那我可曾发现,入夜后,我有何种异常?”

闻言,沈兰蘅一颗心“咯噔”一跳。

他顿时紧张地抬眸,恰见沈兰蘅目光灼灼,凝在他身上。

说也奇怪,他的目光并不似沈兰蘅那般凌厉,二人再度对视时,却让人平白生了几分不容搪塞的敬畏之感。

是了,沈兰蘅虽是性子温和的翩翩佳公子,却也是堂堂镇国公府的家主,罔论是沈兰蘅或是沈兰蘅,他们都是天之骄子,是那矜贵无比的上位者。

那种不怒自威,是旁人无论如何都学不来的。

沈兰蘅抿了抿唇。

他忍住心中情绪,声音清婉:“异常……郎君这般说,妾身倒是想起来了。您入夜之后,好似变得与白日里不大一样。”

“有何不一样?”

同妻面露难色。

见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柔怯的光,沈兰蘅目光软了软,连带着语气也温和下来。

他绕开身前的桌案,来到沈兰蘅面前,牵过他的手。

男人指尖微凉。

他掌心处却有些粗糙,沈兰蘅知道,这是对方常年来习武练剑所留下的老茧。

那厚茧轻覆于他的手背之上,无端令人感到一阵心安。

沈兰蘅垂眸,浓睫之下依稀有光影流动。

他温声,道:“不必怕,酥衣。有什么我都可以同我说。”

沈兰蘅刻意停顿了少时。

在这期间,他能够明显感受出来,对方正攥住他的右手在慢慢收紧。这一只手曾执起过千斤之重的长剑,保得了大凛守得了沈家,自然也能完完整整地护好他。

他刻意掩盖了沈兰蘅在自己身上施展的“罪行”。

罔论沈兰蘅再怎么温和善良,平日里再怎么护着他,可对方总归是个男人。

他断然不会接受自己的妻子曾与旁人翻云覆雨,哪怕两个人,用的是同一具身子。

同妻眉眼怯生生的,接着上头的话:

“便是……入了夜后,世子的性情会稍变一些,您总是要求妾去做一些很奇怪的事,而且,您总说您不是沈兰蘅,而是沈兰蘅。”

正说着,他“扑通”一声跪下来。

“妾身愚钝,不知同妻当时是何意,更不敢贸然发问。只是后来每每与您接触时,愈发觉得,白日里的您与入夜后的您性子截然不同,就好像……就好像……”

沈兰蘅呼吸微促。

“就好像什么?”

他颤着声:“就好像……您与入夜后的您,是……两个人。”

沈兰蘅本欲将他从地上扶起。

闻声,男人方伸出去的手一僵,右臂登时愣在了原地。

他说什么?

男人一贯清冷自持的眸底,忽尔翻涌上情绪。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着,头更是莫名疼得厉害。

当日下午,他也顾不得背上的伤,唤人备马车去了苏府。

郦酥衣正在后院逗着蛐蛐儿,即便沈兰蘅来了,他也不改嬉皮笑脸。

“哟,真是稀客啊。”

苏世子一袭绯红的衫,理了理衣摆,含笑朝他走了过来,“什么风,竟把沈兄您给吹来了。”

沈兰蘅目光矜贵疏离,环视周遭一圈。

见状,对方立马会意,招了招手,示意周围侍人全部退下去。

沈兰蘅跟着郦酥衣,来到书房内。

他开门见山,从袖中取出一本书,递给身前之人。

神色这般严肃……郦酥衣面带疑色,将那本书接过。

其上四个大字——

《上古邪术》。

见状,绯衣之人不禁莞尔:“沈兄,我何时竟与京都里的那些纨绔公子一般,也爱看这些书了。”

沈兰蘅瞥了他一眼。

“这本书,不是我写的么?”

“是啊,”郦酥衣点头,“沈兄,怎么了?”

沈兰蘅手指素净,将那本书接过,翻至“一体两魄”那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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