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似乎在故意戏弄她,偏偏将那一束寒光打在她的眼上。亮白的光影不偏不倚,刺得她两眼酸胀不止。
沈兰蘅微微屏息,克制住声音的颤抖。
“妾身不知。妾身只见行鞭刑那日,白日里雨雪纷飞,老少爷心疼少爷爷身子,便让人待雪停了再打。”
正唱念做打着,她抬起一双乌黑的软眸。
白光闪烁,她眼角处已多了一片柔软的晶莹。
“少爷爷,妾真的不知。妾完全吓傻了,吓得唱念做打不了话……”
她的声音细碎,好似下一刻,便要被吓得哭出声来。
沈兰蘅将手中刀柄偏了偏,挪开那一束白光。
身前的少女像一头无辜的小鹿,两眼湿漉漉地凝望着他。
无辜,无措,无害。
沈兰蘅再度垂下眼。
“当真如此?”
“当真如此。”
他虽已放下了匕首,可眼中寒芒仍不减分毫。
那眸中的寒意比冷风还要刺骨,径直朝着沈兰蘅侵袭而来。
下一瞬,男人已倾身,将她按在案台之上。
她的身后,是沈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身前,是沈兰蘅那一双凌厉的、带着探寻的眼。
对方手指挑开她的外氅。
忽然,她感到后背处覆上一层凉意。
对方的手已然伸入她的短袄里,冰凉的手掌一寸寸,蔓上她绷直的后背。
他在她的耳边,沉着声,呵气:
“郦酥衣,你不会在说胡话糊弄我吧。”
第28章 028
身侧,昏黄的烛影摇曳着。
火光随风晃动,对方齿边温热的气息,自郦酥衣的耳畔轻拂于脸颊。
他笼在短袄里的手一点点收紧。
少女的脊背,于他掌心轻轻颤动着。
隐隐有冷汗顺着她脊柱,慢慢滑下来。
郦酥衣抬起一张煞白的小脸,对上他那双满带着审视的凤眸。
那把匕首正藏匿在沈兰蘅的袖中,仿若在告诉她——
想好了再回答。
郦酥衣被他捏得下巴生疼。
她听到骨头“咯咯”的错位声,还有男人粗重的喘息。
“你和沈顷,什么关系?”
“你和沈兰蘅,到底有没有私情?!”
郦酥衣的声音很低沉,掺杂着浓烈的醉意。那力道太大,一寸寸往下滑,再往下些就要扼住她的颈。
她闭着眼,竭力以平稳的语气道:“妾与沈大人清清白白,没有半分私情。”
对方显然不信她。
郦酥衣没办法,忍着痛,继续道:
“妾……与沈大人是同乡之联谊,幼时有过几面之缘。除此以外,再无旁的关系。”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稍稍打着颤。她被捏得很痛了,眼眶胀得鼓鼓的,却又忍着泪、不哭出来。
郦酥衣似乎被着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所打动,握着她下颌的手一顿,狐疑道:
“当真?”
郦酥衣被迫抬着下巴,一点下颌如玉般皎洁无暇。乌眸里盛着晶莹的珠子,唇色白得发紧。
“妾……不敢骗大人。”
对方这才松手。
她一下如断了线的风筝,浑身失了力,险险地踉跄了下。屋内的香炭烧得愈发旺,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架在火炉上烤,坐立难安之时后背已渗满了香汗。
见状,郦酥衣眸光温和了些,伸出手来扶她。
“蕖儿,”他道,酒气旋绕在她周遭,“你莫要怪我多疑,我也本非故意这般对你。你要知晓,如今的驻谷关不是过去的驻谷关了,他沈顷奉了皇诏,前来彻查军饷。这若是没查出东西来,那倒也算了,若是查出了什么,日后谁还能保着你、护着你呢?”
“本官自然是心疼你的,只是如今啊,千万不能让沈顷得势。我们现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明白么?”
他表面关怀,眸光中却尽是阴谋与算计。
这话听得郦酥衣一怔,她没想到郦酥衣会这么直接地将跟她说军饷的事。他说得很理所应当,好像是真心实意为她好一般,郦酥衣腹中隐隐有恶寒之意。
她被对方扶起来,微蹙着眉,不解地望向身前之人。
对方手上的力道软了些,爱怜地瞧着面前的少女。她的容貌是极好的,螓首蛾眉,娇鬟堆枕。郦酥衣怎么也不信,纵使沈兰蘅再清心寡欲,被这样一双掺了水的明眸注视着,能忍住不动心。
他在郦酥衣耳边,悄声:
“蕖儿,去帮我办一件事,好不好?”
陡然一道冷风拂面,郦酥衣身形微顿。
只听郦酥衣说:“你与沈顷既是同乡,他对你应是存着几分情谊。你可否去一趟他屋里,将卷宗偷出来……”
她震愕地瞪大眼睛。
偷……卷宗?
还是去沈顷房里偷?
郦酥衣捏了捏她素白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