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老胳膊老腿哪儿能跑得过自小就练着童子功的岑一岑二,连三条街也没跑出去就被包抄过来的岑二一掌劈上后脖颈。
再醒来,便已是被人狠狠丢在地上,摔了个屁股墩儿之后了。
为查出这仵作的住址,岑一岑二忙了整夜都未睡,好不容易查到了又赶着天蒙蒙亮就跑去陈家请人。
可谁知这人还没请到,一大清早的就被遛了三条街。
岑二垂眸看着地上怒瞪着自己的小老头,踹了一下犹不解气,眼瞅着抬脚还想再踹第二下,却听岑鸢开了口。
“岑二,不得无礼。”
岑二闻言,只得悻悻收回了脚。
地上的小老头见岑鸢说话,立刻停了先前如同水鱼摆尾一样不停的挣扎。
他瞪圆了双目盯着面前这位看似很是尊贵的男人,想说话却因为口中塞了手帕只能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
看着无动于衷的男人,小老头急地又挣扎了几下。
岑鸢就那么静静看着,也不说话。
脑海中却莫名想到那位狐狸似的小人儿生起气来,是不是同这人一样张牙舞爪。
一想到那双古灵精怪的眼睛里盛满了怒气,岑鸢猝不及防笑出了声。
却是这一笑,彻底激怒了地上苦苦挣扎的陈平安。
许是用上了十成十的力气,再加上先前的挣扎,塞在他嘴里的那团手帕竟被一口“呸”了出来。
“你们这群歹徒!你们抓我要干什么!”陈平安连口气也不歇,扭头吐了手帕破口大骂,“什么太傅什么大人的!我怎么不知道连山什么时候来了这样一位大人物!”
“你不要以为有李源给你撑腰,你就可以为非作歹……”
却不料话还没说完,就被面前的男人打断。
“你未穿外衣,鞋边的印子明显是被石砖所划。”
听着岑鸢的声音,陈平安下意识撑起脖子往自己鞋上看去,见自己鞋面上横七竖八破着口子,他神情微微一滞。
“你裤脚与双膝都沾了泥土,甚至两袖与手心也有,但此刻还不到下地干活的时候。”
岑鸢慢悠悠说道,“所以我猜这些痕迹应当是你慌不择路翻墙跑的时候留下的。”
“可我明明告诉过他们二人,要‘请’你来一趟梧鹊街。”
男人侧坐过来敞开腿,微微俯身凑近地上的陈平安,一双黑瞳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眼里不见一丝笑意,“你因为心虚,欲翻墙出逃的时候被他们俩发现,这才不得已将你捆了起来。”
“可是寻常百姓见到官府之人,最多只会面如菜色,害怕到说不出话。”
岑鸢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冷气,“你一个什么都没做的人,便只是被请来喝杯茶。”
“——逃什么?”
话音落下,陈平安双唇霎时褪了血色。他丝毫没了方才对着岑鸢大喊大叫时候的气势,眼神躲闪只想避开岑鸢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五十多岁模样的男人,就只听了岑鸢这寥寥几句话,便浑身颤抖起来。
岑鸢面无表情地瞧着陈平安躲闪的眼神与惨白的面色,内心如明镜一般。
却是看了一会儿地上的人,他忽然站起身往出走去。
越过陈平安的时候,黑色暗纹大氅没有半分停顿,只淡淡留下了一句话。
“将他带上。”
第四十一章
自从三年前发生了那些事情之后, 连山的人很少会往鬼村那边去。
人人都说这里的地界留着一个冤魂,夜夜盘旋在这里等着索命。
可此刻看着眼前一片荒芜的连山脚下,陈平安的心里竟然不似先前那样生出惧意。
反倒有种奇怪的平静。
他手脚俱被捆着, 此刻跪坐在地上, 身边只站了一位岑鸢。
“三年前的那位章行舟, 你还记得吗?”
男人忽然开口,他的声音淡淡的, 顺着冷风落入陈平安的耳里。
他闻言一惊,陡然扭过头去看, 却只能瞧见半张轮廓分明的侧脸,旁的什么都看不见。
“既然记得三年前的章行舟, 那也应当记得经由你手验过的那具尸体, ”岑鸢扭过头, 看着陈平安, “李大保的儿子还记得吗?”
陈平安听见这话后,不知为何双唇竟颤抖起来。
他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年过半百已有些浑浊的眼睛却倏然变得通红。
“我看过三年前李大保儿子验尸的卷宗, 按理来说你写过的验尸纸应当字斟句酌,不得有半分差错, 因为它要作为呈堂供证被衙门采信,可是陈平安,”岑鸢扭过头, 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三年前,被大理寺少卿送上御案的那张验尸纸上,所写的仵作名字, 是陈平安这三个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