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没动作,岑鸢沉着脸,又重复了一遍:“方才捏瓷片的那只手,拿过来。”
虽然不明所以,但钟毓还是伸出右手递过去。
却在递到一半的时候后知后觉地看到,方才她使了狠劲将瓷片往王吉安手里扎的时候,自己的手也被割出了血。
她下意识就要往回缩,谁料还未动作就被岑鸢抓住了。
看着那双手的手指和手心都横着血印子,岑鸢微微蹙起眉。
他抬眸看了一眼钟毓,虽然没有说话但钟毓却从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看出了谴责。
也不知为何,钟毓竟心虚了起来。
“傅平,将人带去城门口,夫人方才说了什么你就看着王吉安做什么。”
钟毓闻言垂下头不再看岑鸢,任由抓住自己手的人继续吩咐——
“岑二,去找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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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郎中提着药箱子离开,岑鸢的脸上都没有丝毫表情。
钟毓看了看自己被包的如同一个猪蹄似的右手,然后在心里长叹一口气——
所以这几天她要怎么吃饭?
其实从在马车上决定好要和离书的时候,她就已经不打算再掺和到岑鸢要做的事情里来了。
本想着到了峮州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却不料还未进城就撞到了那触目惊心的一幕。
在看到城门口的小兵将手里的长□□向女人的时候,她的心中先是涌上了脊背发凉的惊骇,紧随其后便是茫然。
充斥了满胸腔的茫然。
钟毓从未见过有母亲会将早已死去多时的孩子仍旧抱在怀里,连自己被推倒在地的时候也下意识先护着孩子。
那是个死婴,尚且有母亲如此爱护。
可自己却从未感受过这种爱护。
从小便被人遗弃在孤儿院的门口,一直到上大学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在那段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的孤儿院时光里,钟毓从未体验过家庭的感觉,也从未体验过父爱母爱。
她不知一个母亲竟能为了孩子做至如此地步。
也不知为何自己的母亲就能将她抛弃在孤儿院门口。
所以当她看到王吉安那张伪善面孔的时候,她心中忽然萌生出一种没来由的怒气。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忍,手里的瓷杯就已经飞了出去。
下一瞬,她就已经蹲在了王吉安的面前。
所以下次动作之前还是要忍一下。
钟毓又一次看了自己的猪蹄一眼,想到方才郎中说的“不宜用力”,在心里再一次长叹了一口气。
“岑一,从今日起你看着王吉安,”岑鸢的声音忽然响起,“我若有事便将他带过来,无事你便将他关在屋里,一只苍蝇也不要放进去。”
“是。”
“岑二,你带着齐少虞去找猫眼石。”
钟毓冷不丁抬头看向岑鸢,齐少虞不是说猫眼石在凉州么?!
岑鸢看着她震惊的表情,略微思索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她:“先前齐少虞说的话都是假的,为的是将钟延川的人引去凉州城。”
短短一句话,钟毓一点即通。
所以岑鸢才会半路拐道来了峮州,那是因为他早就猜到了齐少虞口中所说的猫眼石在峮州。
可钟毓十分不解的是,他不是一直在对付钟延川吗?
找齐少虞的猫眼石干什么?
第六十九章
黑夜, 凉州城,护城河岸。
城门墙上燃着的火把映在河面上,点点火光随着河水荡漾盈盈地闪烁着。
轮岗值守的四个士兵正抱着长枪, 斜倚在城门前的石柱子边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脑袋。
此时已是夜深人静的时候, 所以不会有人发现, 就在距离城门口不远处的那片树丛中,此刻正藏着几个黑衣人。
“首领, ”藏在树丛中的一个人,忽然小声说道, “凉州城外驻守了四个兵。”
他一边说着,一边眯起眼睛看着城墙上黑色的人影, “城墙上也站着不少的人。”
“如果明日我们找到王爷想要的东西, 要想光明正大运出城就势必会被这群人盘查。”
“可若是不从城门口走......”
那人顿了顿, 视线扫过一旁波光粼粼的护城河, 压低了声音说:“那就只能走水路了。”
“先不管这么多。”被叫作首领的人目光阴鸷,“今日只是先探查一番,一切都要等明日进城之后找到了东西再说。”
他左右环顾了一圈, 将城门口守兵的轮岗时间与方式回忆了一遍,又仔细数了一下城墙上站着的黑影个数, 然后猫着身子伏地:“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