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才会在明知房内除了齐少虞还有一人的时候,仍然决定推开房门,因为你想将一年前齐小世子那桩案子的真相捏在自己手里。”
“你心里十分清楚,不论是三年前的章行舟,还是一年前的齐少虞,这两桩案件中任取其一,都能成为要挟我和钟延川的把柄。”
“钟毓。”男人忽然不知为何眯了眯眼,而后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你觉得你需要一枚护身符,对吗?”
床上人的脸色早在岑鸢说出“你不信我”的时候已然变得苍白,随着岑鸢的话音落下,钟毓面上的血色已然全数褪去。
她看着自己上方面无表情说出藏在她心底最深处秘密的男人,一双眼里满是仓惶。
“那夜你就站在这房中,知道了三年前章行舟的案子后,便想试探我来连山的真正目的。”
岑鸢看着钟毓血色尽失的脸,知道她是因为自己将一切都挑明之后的缘故。可即便他此刻因为钟毓的神情而心尖一痛,但口中却依旧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你说钟延川对你并无半分父女之情,说他要你呆在我身边,做一颗钟府安插在太傅身边的棋子。”
“你还说了既嫁与我为妻,又何必记着他的话。”
“可是钟毓,有一点你不知道,”男人忽然压低了身子,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钟延川不会在棋局还未开始的时候就除掉棋子。”
“他也不会在一个人的利用价值耗尽之前取其性命。”
钟毓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同自己贴得极近的那张脸,也不知怎地,她的脑袋竟是一阵嗡鸣晕眩。
耳边那些恍若情人呢喃般的低语,却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能穿过阵阵嗡鸣,叫她一字一句听得格外清楚。
岑鸢说,棋局尚未开始,钟延川不会杀掉棋子。
岑鸢还说,在一个人的利用价值耗尽之前,钟延川也不会取其性命。
所以......
钟毓的双眸后知后觉地瞪大,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所以他早就知道自己的那些话都是假的。
直到这一刻,钟毓才终于明白了书里为什么会说他惊才绝艳,也明白了他又为何会成为大梁史上最年轻的太傅。
只因他看得太透彻又太善伪装。
透彻到自己暗藏的心思在他面前无处遁形,善于伪装到自己竟真的以为他全然相信了自己的话术。
看着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钟毓突然明白,其实从那天踏上流放峮州的马车之时,自己就已然成为了笼中之鸟。
而这些天的伪装与试探,也不过是些丝毫不被他放在心上的雕虫小技罢了。
“我也曾怀疑过你的意图。”岑鸢正说着,却忽地撤开身子,将早就晾在一旁的药端在手里,拿起药匙轻轻搅了搅,“可今日在福兴客栈听过祁临风的解释后,我便确定,你先前狐假虎威说的那些话,都是诓我的。”
“但我方才所有的话,都只是想将我所看到的都说与你听,没有旁的什么意思。”
岑鸢边说边用手背试了试碗边,虽然声音依然很是平稳,但言语之间的沙哑却是愈加浓重,“我只是想让你不要再这般提防着我,也不要再像今日这样不爱惜自己的性命。”
估摸着药已不如方才那般烫,这才坐在床边小心将钟毓揽进怀里,而后轻轻吹了吹匙中的汤药,递到钟毓嘴边。
“这药是大夫熬给你补气血的,”见怀里人此刻正愣愣看着自己,那双毫无血色的唇也紧紧抿着。
岑鸢默了一瞬,遂解释道,“你腹上的伤口太大,失的血又太多。”
“倘若再不补补气血,你这身子便要亏损得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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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云端着一盆热水进门的时候,只看到了直挺挺躺在床上的夫人,却不见自打缝好伤口后便一直守在床边的岑鸢。
见夫人听到动静后歪头看向这边,卿云实在没忍住,眼眶倏地便红了。
虽然她被李源派来梧鹊街伺候还不到半月,可与夫人却是实打实交了心的。
没有人知道,那日在听到夫人被贼人掳走后,她垂在身侧的手究竟攥得有多紧。
可攥得再紧,她也做不了任何事情。
这几日呆在宅子里,无事可做的时候她便只想着替夫人祈福。
祈求上天垂怜夫人,保佑那位至纯至善的夫人不伤不苦无疼痛。
却不想诚心祈祷了数日,换来的却是满身鲜血躺在床上的夫人。
想到不久前岑大人拿着长针燎过火,卿云透过眼眶里的水雾看向不远处的钟毓,她想将眼眶里的水雾眨掉,却不料还没动作泪珠子便滚了两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