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人来人往,不时有人走近劝他节哀。
栗昭随父母一起站在门边接待,隔着攒动的人头,她侧头望向他。
他站在喧闹的人潮中心,周身却被落寞笼罩。人们善意的关心,其实是压向他的稻草。
而在葬礼过后,热闹的人群也一个个离场,世界恢复成原本冷清模样。
又或许是,比原本更冷寂。
葬礼结束后,梁西檐突然消失了整整八个小时,栗昭是在一个大排档里找到他的。
已至深夜,店里除了老板便只剩他一个人。
梁西檐就呆在酒馆的最角落里,他从前那些龟毛的洁癖在此刻烟消云散,油腻腻的桌椅,被烟熏火燎烤的漆黑的墙面……他好像全都看不见,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满目颓唐。
看到他这个样子,栗昭鼻尖不可遏制地泛起一股酸涩。
见她这模样,店主人便知两人是认识的,他叹口气,好心告知:“喝了一晚上了,怎么拉都拉不住。他这副样子我也不好把他往外赶,万一出事怎么办……还好你来了,快带回去吧。”
栗昭道了声谢,脚步沉重地向走到他身边:“梁西檐——”
他举杯的手停在半空,反应迟缓地抬起头。
两人四目相对。
随后,他又面无表情收回视线,将一整杯酒仰头灌下。
然后才冷笑着问:“你来做什么?”
“同情我吗?觉得我很可怜?”他轻嗤一声,“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栗昭浑身颤了下,伸手去抢他的杯子:“你别喝了。”
他一把挥开她的手:“松开。”
她没松,半点都没退让:“你不能再喝了。”
“你管我?”
他红着眼,大声质问她:“你凭什么管我?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你是我的谁?”
栗昭僵住了,两人无声对峙,最后她败下阵来。
拉过旁边的椅子,她一屁股坐下,拿过桌上的空杯也给自己倒了杯酒:“行,咱俩一起喝,我陪你喝个够。”
梁西檐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接着别开了脸。
他好像懒得再管她,只顾闷头喝自己的,也不去看栗昭被酒精染得绯红的一张脸。
又沉默下来。
桌上只剩下酒杯碰地的声音,相顾无言,也无人打扰。
这张桌子在这时变成了只容得下他们两人的离群孤岛,岛上漆黑冰冷,他们只能依偎着取暖。
平衡止于一个外来者的入侵。
“栗昭。”一道愠怒的声音。
栗昭以为自己听错,可抬眼,却确确实实看见了陈柏川。
他看起来风尘仆仆,周身挟着寒气,面色难看至极,像是覆了层冰霜。
栗昭一愣,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梁西檐忽然动了下,怒目瞪着来人。
来不及思考,栗昭下意识按住他的肩膀:“你等我一下。”
随后她起身,离开了这张桌子,离开了他们的岛屿。
她走到陈柏川跟前:“你怎么来了?”
她表情看起来没有任何惊喜,有的只是讶异,或许还夹杂些不可置信的荒唐。
陈柏川不答反问:“我怎么来了?你说我怎么来了?”
栗昭异常冷静:“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没同意。”
“用不着你同意。”栗昭说,“你走吧。”
“你让我走?”陈柏川像是不肯相信耳朵里听到的,瞪大了双眼,“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栗昭,我从港城到芜城,抢不到高铁和飞机,只有火车站票,十四个小时,我站了整整十四个小时来到这儿,结果你呢。”
他握住栗昭的肩膀:“你一边闹着要和我分手,一边陪他在这里喝酒,你把我当什么了?你把我当什么了!”
栗昭挥开他的手:“你冷静一点。”
她一把扯过陈柏川的手腕,想拉着他去店外,可两人力气悬殊,她没办法撼动他一分一毫。
梁西檐依旧坐在老位置,手里还拿着杯子,就这么无波无澜地看着他们两个吵架。
“我怎么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你们俩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只是个外人,是这样吗?”
陈柏川抬手指向梁西檐,“是因为他,你为了他不要我了?你为了他要和我分手?”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疯了吗?”
“我是疯了!”他忽然一把抱住她,语气也蓦地变软,“我是疯了。”
栗昭气极,抬手使劲推他,却被他抱得更紧。
陈柏川紧紧搂住她,他丢盔弃甲,低如乞怜:“我不分手,我不想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