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察觉到迎头笼罩过来的阴影,栗昭倏忽抬起头。
梁西檐就站在灯光下,影子从地板爬到墙上,又折上天花板,几乎盘踞了半个房间,如同一只伺机而动的巨大怪物。
她若有所思地打量他半晌,开口第一句话说的却是:“你穿这衣服好搞笑。”
梁西檐站着床边俯视她,这个角度,他轻而易举就能将她一览无余。
他语气克制:“哪儿搞笑?”
栗昭顿了下,轻轻吐出四个字:“粉色娇嫩。”
——“粉色娇嫩,你如今几岁了?”
“……”
梁西檐脸黑了一瞬,扯开话题:“我睡哪?”
“床上啊,”栗昭理所当然道,“难不成你还想打地铺?”
梁西檐盯着她,有些勉强:“这床……是不是有点小?”
“没有吧。”栗昭四处打量一番,接着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空间,“这不是挺宽敞的。”
“……”
梁西檐太阳穴跳了跳。
行吧,宽敞。
他掀开被子上床,两人在床上肩并肩坐着。那样子很奇怪,不像是准备睡觉,反而更像是在诵经祈福。
空气静默,一种莫名的窘迫缓缓流淌出来。
栗昭侧头看他,良久后,轻抿了一下唇:“好像,确实有点小哈。”
她眨巴眨巴眼,不自觉又往床角挪了挪。
梁西檐没应答。
沉默着,栗昭突然噗嗤笑了声:“怎么办?好像有点不习惯。”
她觉得很神奇,只用一张纸,就能轻易将两个人的一生都绑定在一起。
“是啊,”梁西檐看着她,心不在焉,“那怎么办呢?”
栗昭脑子一片空白,想说要不你还是打地铺吧。
可她刚否决过这个提议。
她哽了哽,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似乎是盘腿的动作维持太久,右脚麻麻的。
想换个姿势,脚刚蹬出去,就踢到了他的腿。
一阵电流通过,梁西檐瑟缩了下。
栗昭目不转睛地盯他,片刻后终于意识到什么。
“你这是害羞了吗?”她不可思议,眼睛瞪圆了。
梁西檐没吭声,眼神闪躲。
这更证实了她的猜测。
“梁西檐?西檐哥?”
栗昭猫过去,歪着头就近观察他的表情,试探地说:“……老公?”
然后就见他腾地一下,从脸到脖子红了个彻底。
“……”
三秒后,栗昭一整个爆笑。
她笑得前仰后翻,不住地捶床,笑得整个床都开始抖。
梁西檐一言难尽地别开眼,表情很难堪,仿佛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栗昭乐疯了,眼角都泛起泪:“说真的,我还以为你从没把我当成个女的。”
是你没把我当成一个男的。
他轻叹口气,不想理她。
或许是因为这个插曲,刚才那股子难言的尴尬瞬间烟消云散。
栗昭笑累了,张嘴打了个哈欠:“好困。”
她拎起被子,身体往下滑,长长一条躺平了:“梁管家,本公主要睡了。”
梁管家盯着她毛绒绒的脑袋:“所以?”
“所以,”栗昭公主闭上眼,“你一会记得关灯。”
-
第二天,栗昭照例起晚了。
床上只她一个人,旁边的位置已经失去了温度。
她睡眼惺忪地洗漱完,客厅里的三人都在各忙各的。
难得有饭留给她,栗昭在餐桌坐下,随便捡了个包子啃起来。
厨房里头,梁西檐和黄女士不知在忙什么,噼里啪啦的动静就没停过。
栗昭凝神细听了几耳朵,接着就在心里竖了个大拇指。
她对梁西檐的业务能力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知道他擅长角色扮演,但不知道他这么擅长。这才过去一个晚上,他已经一口一个妈,喊得十分亲热。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黄女士的亲儿子。
吃过了饭,又无所事事地消磨了一段时间。
下午三四点的样子,栗昭开始收拾东西。
毕竟不是以后都不打算回来住,栗昭便也没拿多少东西,就是一些要穿衣服,还有经常用的几个电子产品,林林总总一个箱子就能装满。
出了院子,爸爸妈妈送他们去巷口。
春奉巷里住着的都是有几十年交情的熟人,就这么短的一条路,走几步就有人打招呼。
梁西檐很多年没回来过,有些人都认不出他,见他眼生,不由八卦:“哟,这是你们家栗昭男朋友啊?”
黄女士矜持地摆摆手,脸上笑容堆满了:“她老公。”
有人惊奇:“都结婚了呀?你女婿哪里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