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周身绷起的那根弦“嘭”一声断裂,原本平稳的心脏疯狂的跳动起来,就连呼吸都跟着急促。
他有多久没有拥她入怀了。宣珩允握紧掩于袖下的指骨,拼命让自己镇定,可是胸前的衣襟下,愈发滚烫灼人。
那里,贴着心口的位置,他细心包着他们二人的同心发结,那是成亲当夜,唱祝词的嬷嬷从他二人发梢剪下的两缕发丝。
楚明玥曾经无比珍视,细心保管,但她离宫的时候,把那个檀盒留在了重华宫。宣珩允一手按于胸膛,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楚明玥纤白的后颈。
大概是他的目光过于灼热,如有实质,正宽慰长生的楚明玥顿感如芒刺背。
楚明玥回头看过去。
宣珩允瞬间敛眸,掩尽眸底的暗色潮涌,万转思绪于一息间层层退潮。
“那就让这孩子在楚家住下吧,是善文善武,日后都找了人挨个教一遍,凭他喜好学。”
清音似泉,有着平复心境的神效。他颔首抚了抚长生发顶,如此,和楚明玥之间的距离便唯隔着一个六岁稚童。低眉敛眸间,勾勒出流畅锋锐的下颌轮廓。
“皇姐肯收下他,是这孩子的福分。”眸光半转,猛地落在楚明玥袖襟下不慎露出的半截皓腕。
“这是怎么了?”气定神闲之姿终于破功,宣珩允一把抓过楚明玥手腕,推着她袖角往后,露出莹白似玉藕的香腻肌肤。
但他此刻又再无心贪恋别的,指腹滑过楚明玥肌肤上的点点红色,抬眼往门外喊道:“崔旺,快宣太医!”
被他这一声喊,楚明玥回过神儿来,面有不悦抽回手腕,转身走出几步,“不过寻常湿疹,陛下言重了。”
虽说如今当他一声皇姐,可到底隔着往日关系,这般亲昵的动作仍是令楚明玥感到不适。
而宣珩允的失态不过一霎,楚明玥清冷的声音犹如一盆冷水将他泼醒,他于瞬间恢复得体神态。
“只是湿疹?是朕小题大做。”宣珩允淡淡笑着,那双漆黑的眸子凝视着楚明玥,“皇姐若有闪失,朕愧对侯爷,亦会令整个绥远军寒心。”
一字一句,皆是经营朝政的皇帝该说的。
半夏端着茶水进来,又遵楚明玥吩咐带长生出去选屋子和书房。
殿内,楚明玥忽而笑了,笑自己多想,君臣之道,该如此,“陛下请坐,寻常湿疹,无大碍,尝一尝府上的小叶春。”
再想,他们二人分开,当真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他终于无须再于她面前伪装掩饰,坦荡做帝王该做的,而她,也终于无须左右取舍辗转斟酌,堂堂正正于她面前以楚家人自居。
他们都不用再束缚自己,活出真实的自己。
楚明玥本就是心境开阔之人,并不对方才一事过分计较,她手端香茶朝着上座方向,“陛下请上坐。”
“前些时日,我给长生找了教书先生,本是随便找的民间书院里的先生,如今他要在楚家住下,那这识字念书一事?”
楚明玥坐着,颔首轻嗅茶香。京城里的高门子弟,幼时都有国子监里有名望的先生入府授学,大了入学国子监,长生既成了楚家人,自是要活得堂堂正正、大大方方。
宣珩允接着低头饮茶的间隙,余光却是一直在打量楚明玥手腕,他总疑心这会是血痨之症带来的不好的表现。
“皇姐若是不介意,朕明日就下一道旨意,让诸人皆知侯爷的衣钵后继有人。如此,长生念书一事,皇姐看中当朝那位学士,都是那人的荣幸。”
楚明玥却摇了摇头,“下旨一事还请陛下晚上几年,待长生再大些,若是他当真愿意姓楚,再让他到祠堂里三跪楚家祖宗。”
若是他不愿,天高海阔,楚家的门槛,不拘着他。
这般一来一回的对话,倒真像是寻常的皇亲国戚。
这时,玉狮子摇着尾巴尖从门口过来,脚步轻盈、姿态优雅,像极了前来巡视领地的将军,若不是它根根分明的胡须上尚挂着蛛网,会更神气。
随着它走动,蛛丝垂在空气中若隐若现。
它走到楚明玥脚边,绕着楚明玥转一圈,伸出毛茸茸的脖子在楚明玥小腿上蹭几下,又带着那串蛛网往宣珩允方向去。
到了宣珩允跟前,它前腿一跃跳到宣珩允腿上,先是凑近他怀里一阵嗅,接着左右脸换着来,在玄色缎面的衣襟上猛蹭,粘着灰尘的蛛网结结实实曾在了宣珩允胸膛衣料上。
楚明玥飞凤的眼尾一挑,放下茶盏笑道:“陛下把玉狮子养得胖了不少,半夏、丹秋她们已经快抱不动了。”
宣珩允勾着修长指节给玉狮子挠下巴,故作轻松道:“替皇姐照看,自当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