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仅是齐肩的少女, 却有着盘发的好手艺, 多亏了这些年沈霏微锲而不舍的求助。
沈霏微撑住膝, 微微低下点身,还保持着以前的习惯,总忘了阮十一已经和她齐高。
都怪阮十一初中时长得太快,快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包括云婷和舒以情。
云婷有时候会戏谑:“长这么快, 晚上悄悄浇化肥了?”
阮别愁不太会应话, 下意识看向沈霏微。
云婷又调侃:“你姐给你浇的?”
“我要是有那能耐, 为什么不先浇自己身上。”沈霏微暗暗表示不服。
“真厉害啊, 不过要是没我和十六精心照料,可能也长不了这么快。”云婷抬手比划了一下, 比到了自己的眉峰处。
“我也长了不少,怎么不夸我呢。”沈霏微轻哼。
云婷轻啧一声,“这有什么好夸的,凤静和沈承我还不了解么,你就该是这个高度。”
“十一不该?”沈霏微问。
“该!”云婷这一声应得有点心不在焉。
当时不觉得奇怪,如今一回忆,沈霏微挺不解的。
云婷的话很奇怪,就好像她只了解沈霏微的双亲,而不了解十一的,可她又曾笃信无疑地说,她熟识十一的家人。
难道云婷说了假话?
沈霏微随之驳回,她是信云婷的,云婷没必要在这件事上造假。
发丝落到别人手里,似成了被拨弄的海藻,由此而至的阵阵酥痒,是晃荡的涟漪。
这种感觉很舒服,很轻飘,很容易就能令人沉醉痴迷。
沈霏微半眯着眼,刚才无意间的碰撞她都没有在意,又怎么会介意此刻的亲密。
“好了么。”
“散开了,等会。”阮别愁说。
和随手扎成一股不同,现在手边没有梳子,又要把头发整整齐齐盘起,还得费点时间和心思。
尤其沈霏微还是自然卷,虽然卷得不是那么明显,有点像理发店里吹出来的一次性卷发,显得很柔软。
“那不急,迟点出去也行,这会人少,还是热闹点好。”沈霏微语义含糊。
云婷既然想她上来碰碰人,想必是预留了时间的,对方一定没这么快到。
阮别愁便也不急了,她盘得很慢,慢到像是刻意,尤像是根根发丝都想照顾到,捋得很仔细。
此事本也不煎熬,但亲昵一旦变得漫长,又是在这么安静狭窄的环境下,沈霏微就莫名觉得,有那么点……
不对头。
尤其阮十一的碰触,好像和以往略有区别。
很缓,很柔,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个叫恋恋不舍的词。
沈霏微手足无措,一下子就记起,在琴良桥的中学时期,那些同龄人所戏谑过的种种肌肤接触。
在这个对性启蒙的青春期,许多人连自己的取向都还没摸索清楚,但那完全不影响众人对肢体碰触进行添油加醋。
饶是两个人只是坐在一块,都会引起此起彼伏的欢呼。好多人会把那个缩短的距离,当成是爱意的开始,也不管被调侃的两人究竟存不存有那个心。
所以沈霏微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这是阮十一。
不是别的什么人,是阮十一。
沈霏微平复了心情,又问一声,“十一,好了吗。”
“快了。”
但发丝还在被牵动着,发根的痒有点像虫,蛄蛹着往沈霏微胸口钻。
沈霏微企图不去多想,但为了提醒自己,她不得不默念起阮别愁的名字,一会念阮别愁,一会念阮十一。
连带着以往给对方取过的花名,她都念了一遍。
可惜没什么用。
阮别愁的举动,好像就是致力于让她多想。
即便沈霏微没有当过那些欢呼里的主角,她也能在演员不完备的情况下,自导自演完一整套戏谑戏码。
她自己添油加醋,自己在心下起哄,心底将那点触感无限放大。
群演是她,主角也是她。
“好了。”阮别愁收回手。
这一刻,沈霏微才彻底平静下来。
她想,一定是因为她平时在外太寡太独,而又和阮别愁太过亲近,以至于那些从未涌上过心头的青春期骚动,像溃堤一样淹了过来。
这种古怪的骚动来得太晚,全赖在琴良桥的时候,没几个人敢在沈霏微面前撒野,沈霏微也很少会把时间花在思索那些事情上。
如今悸动穿透嶙峋坚石,从裂缝处悄悄滋芽,沈霏微一个不经意,差点以为心口下开出了花。
好在她提醒了自己,这是阮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