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魏攸问道:“离别前,你能让我做最后一事吗?”
窦姀点点头。
“你先闭上眼。”
他轻声说。
窦姀听他的话,乖乖闭眼了。
须臾后,她忽然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这人身上的气味很陌生,但清新如竹,如松如柏,就这样抱了她良久。
她不曾睁开眼,只当做一场梦。
眉心忽然间落下了一吻。耳边接着是魏攸的声音,不大却温和:“你一定要幸福。”
带着他满心的祝愿,在明媚日头下,穿过了万千细小的云尘。
第68章 吊桥
到了十月十五, 离开扬州的这天。
魏攸并没有来送。
其实昨晚那一面,虽没有特意说,但她已经知晓是永别。
永别了,对朝暮往昔的永别。
窦姀坐上马车, 离开家门前最后看望了眼姨娘和张伍, 他们都在朝她挥别。
她见不得这些,钻进马车, 悄然拭了泪。
是啊...人这辈子本就是在不断离别中, 迎来人也会送走人。
风吹起车前的帷幔,窦姀看见前头弟弟骑马的背影。
数年过去, 他早就不同小时候了。
小时候的窦平宴跟她一般高。
而现在, 他人长得高大,越发清俊。肩背宽阔, 骑马挺得笔直, 已从读书的少年摇身变成年轻的郎君。而她再看他, 再不复从前纯粹的姐弟。
从扬州回江陵的路,正是窦姀当初来的那条。
一切都没有变,只有陪的人变了。
那时候是魏攸、昌叔将她护送来扬州。
如今是弟弟又重新把她接回去。
而她, 并不知往后的日子会如何。
出城的这日阳光明媚, 云淡风轻。
一路上只有他带来的随从,并没有女眷。窦平宴怕她闷了,偶尔也不骑马,而是坐进马车陪她说话。
窦姀听他说起春闱这一路如何走来, 还有上京的风土人文。讲到一些新奇玩意时,她会听得格外专注。
“对了, 我有一好东西要给阿姐看,就在车上。”
他突然笑道, 立马在车舆东角的木箱里翻找。
木箱里堆的都是衾被毛皮、过冬用的厚毯子,窦姀想不到还有什么好东西。
过了一会儿,只见他递来两只拨浪鼓。
窦姀接过,看他神秘莫测的模样,起先还以为这两只拨浪鼓有什么新奇之处。
她摇了摇,除开声响更清脆外,感觉也很普通嘛......
但窦平宴却揽过她,笑笑说道:“两只可不是寻常逗孩子的鼓,小贩说了,它们在庙里焚香过,得上仙赐福,能保小童平安呢。”
话到后头,他嘀咕起来,声越来越小,小到窦姀都听不见。
“以后咱们孩子生下,就拿这个逗他......”
窦姀只眼珠一转,便猜到这鼓定然坑人不少钱。不免翻白眼,“你就爱花冤枉钱,这种骗人的鬼话都信。人家一面之词,有没有拿去庙里,我们又从何探知呢?”
窦平宴闻言愣住,却盯向她,幽淡的眸光不知在想什么。
好一会儿后,反而把人揽得更紧,满不在乎地说,“那又怎么样,他夸得好,我便乐意买,给咱孩子图个吉利罢了。”
从扬州到江陵,一路沿大江而行。
他们先后经过宜州和几个小县,抵达池州时,已经半个月过去。
这半个月骑马坐车,好在沿江这一带多是在各个州县间行走运货的商贩,所以路上客栈酒家修得也多。偶尔碰上了,就能去借宿留夜一晚。
进入池州地界时,正值深秋。
原本到这时候,落叶缤纷,天早该冷了。这几日倒是奇,连着出了几天大日头,半点雨不下,风和日丽,竟还有些回温,像九月里那样暖和。
下雨天满路泥泞,并不好走。
到了池州,还要再经过九江、鄂州等地,才能抵达江陵。这么远的路,窦姀倒是盼着天公放晴,能一直不下雨。
池州依山傍水,河流纵横。
城中车水马龙,十分热闹。行了这几天的路,窦平宴便打算停一停脚,先在池州歇息两日。
他带着随从,在一家叫做“嘉和楼”的客栈住下。
夜色初来,窦姀和弟弟上街走着。
不一会儿,便被一家说书的茶馆吸引住了。
窦姀以前在家出门,总要去茶馆转转,到了扬州亦是这样。
不过行路这些时日以来,好久没进过。她刚经过馆前的大红灯笼,一听到里头说书的声音,心里便犯痒。
窦平宴和她上街,原是打算买马粮,顺便采买点旁的东西,好后日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