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文一出,贺喜之人纷至沓来,上京的云氏府宅门庭若市。
云太尉,也便是窦平宴的外祖父,早先听闻这个外孙聪慧好学,本来他指望能在春闱榜上有名,便令人极欢喜了,没想到最后竟在殿试得了榜眼!
天知道,云家世代武将,还未出过连中两榜的进士!云太尉欣慰地拊掌大叹,没想到自己耄老之年还能沾沾外孙的光!
他大喜过望,人一下子变得容光焕发,更是为此大办七日喜宴庆贺,招待来客。
而这一天,窦平宴打发去江陵的亲信也回来了。
他翘首以盼了多日,连春闱揭榜都不曾这么紧张过。一听闻亲信快到了,清早下雨,天一亮他便撑着伞,独自站在家门口等。
可一切都始料不及。
亲信到家,却没拿到阿姐的信件。不仅没有,反而还告诉他,窦姀已经不在江陵了!
窦平宴像被雷劈了般,嘴唇僵冻,死死没有动静。
第54章 梦碎
一个月后。
马绫玉已经带着女儿和丈夫搬了新宅。
正巧这新宅也在桐花巷里, 家里零碎的物什搬起来不费劲。从巷头到巷尾,短短一趟,只稍请牛车拉五六趟就够。
至于原来那间铺子,夫妻俩也不卖掉, 打算留着储放小山堆的木料。
新宅是个二进院落, 是用马绫玉和张伍这两年做木活,所攒下的积蓄买的。同时为了新家, 夫妇俩又添置了一些新衣新柜。
不过张伍本就极擅木工, 家里很多箱柜、椅凳、小榻都是他亲手打磨的,因此钱财倒是省了不少, 大多只用在买木料上。
就连魏攸, 也已在扬州落了户。
他离家时有带不少钱财,买一座宅院绰绰有余。没过几日, 又从人牙子手上买了几个小厮和丫鬟。
六月初七, 魏攸让人抬了一担许口酒登门, 作许婚的信物。
屋内,窦姀望着地上几坛绑着罗绢红花的酒,不免问道:“这酒去年在家中不就送过吗?怎么又送一回?”
一说完, 她便被马绫玉嗔怪敲了脑袋。
魏攸则笑:“去年是以魏家长子的名义求娶小娘子, 但今日不同,是以我魏攸自己的名义。”他说完,媒人便递上合婚庚帖。
只见这回的细帖上,除了生辰八字和财产之外, 不再有魏氏祖宗三代的名讳,只有他和他的母亲。
“你可会介怀我无父无家, 孑然一人,如今只是府衙里的七品主事?”
窦姀闻言一笑, 忙和马姨娘一同将筷子和活鱼放进他送来的酒坛里,做回鱼箸的礼节,“那郎君可会介怀我什么都没有?”①
“又是打哑谜,真是要急死人!”
马绫玉正在擦拭木桌,手一停,抬头嗔笑:“只是如今没有,又不是以后没有。主事也好府尹也好,魏郎才高八斗,日后定会有大作为的!”
......
这天窦姀和魏攸上街,见那告示墙上贴的榜文,是今年一至三甲的进士名次。
告示墙前围着热议纷纷的乡亲们。
她停步注目,一下便看见弟弟极显目的名字。
魏攸也看见了,下意识望向窦姀。
只见她似是欢喜的、欣慰的,可自己心头却拂开一抹忧心。他不知这抹忧心从何而来,许是见过她弟弟看向她时的眼神。
那不是寻常姐弟该有的,而是含情又偏执。
他听说过这个窦家二郎虽是面常有笑,待人客气,可对谁又都淡漠疏离,只有待她不同,格外惦记。
这其中渊源,他似懂又非懂。魏攸两眼瞄向窦姀,也替她高兴:“会试殿试连中榜眼,可见二郎实乃人中龙凤,必定前途无量。”
说到窦平宴,窦姀忽然想到,当初便是昌叔一干人等护送自己离开的江陵。
当时为了途中性命安危,不得不由昌叔等人护送。
偌大的扬州,虽说底下还有江都、江阳、六合、海陵、高邮、扬子、天长这七县,找户人家无疑海底捞针。可若窦平宴铁了心要找,不怕折腾,也不是没有被找到的可能。
窦姀想到这儿,忽然看向魏攸。
彼时晨光尚好,明媚的光线落在他眉目间。他脸上笑意如朝曦芒芒,蓬勃温暖。她一下便愣了,只觉世间安逸也不过如此。
窦姀红了脸颊,遂低头说道:“我们早些成婚如何?”
趁着现在日子还算安宁,早些成婚。若是再拖,她总怕生了变故。
说完,手已被人悄悄拉上。
窦姀微诧的抬眸瞧他,他脸也红烫,低声说:“好,某求之不得。”
相伴的这半年以来,这是他第一回 拉上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