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一碗面，你都端不好，你还有点什么用？”
时景吓得一哆嗦，他眼眶很快就红了，眼泪一颗一颗从下巴落到衣服上。
他一边哭，一边说：“妈妈，你别生气了 都是我不好。”
第77章 想不想爸爸
叶贞贞早已经失去了理智。
她看见时景的脚已经被烫红了。
小孩子皮肤本来就白，被热水溅到的地方都是红的。
他抿着嘴巴，黑发柔软地垂着，眼眶，鼻尖都是红的。
自责，心疼，无力，崩溃……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叶贞贞已经被逼疯了。
她头一次知道，原来人类可以矛盾成这样。
最后，她抱着时景把他的脚洗干净后，涂了点药。
趁着他去吃饭的时候，自己把地上的玻璃碗和面条都打扫干净了。
等时景睡下后，她在客厅里坐了一夜。
时景半夜被尿憋醒，想出去上厕所，听见了她的哭声。
她在跟陈小容打电话。
陈小容说：“小景才四岁，怎么可能端得起那么烫的碗？”
叶贞贞点了一根烟，漆黑的客厅弥漫着浓重的烟味。
她已经哭完了，冷静地说：“那他什么时候可以端起来？”
陈小容猜测道：“十岁吧。”
“十岁……”叶贞贞吸了口烟，“那就是说，我还要养他六年。”
时景站累了，蹲在地上，卧室的门只开了一点缝隙，但叶贞贞的话能无比清晰地传过来。
“六年后，他十岁，能端得起滚烫的碗。”
“再过三四年，上初中。再过三年，上高中，再过三年，上大学。”
叶贞贞说完这些，陈小容安慰道，“到时候，你就轻松了。”
叶贞贞嘲讽地笑了声，“那个时候，我多少岁？”
陈小容沉默了。
“四五十了，我才能轻松下来。”叶贞贞喃喃道，“好恐怖啊。”
时景腿蹲麻了，又一屁股坐下，冰凉的地板砖贴着他的屁股。
客厅里的烟味飘到卧室里，他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他听见叶贞贞对着陈小容说，“你就当我自私吧，我不想再养他了，养一个孩子太恐怖了。”
第二天，叶贞贞叫他起床的时候，还纳闷地说，“你怎么有黑眼圈了？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时景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说：“我睡得很好。”
叶贞贞没再纠结这个，她请了假，带着时景出去玩了一圈。
游乐场，电玩城，肯德基……这些儿童的天堂，全去玩了一遍。
晚上回家的路上，他们坐了公交车，叶贞贞像是很随意地询问，“小景，你想见到你爸爸吗？”
路灯照进来，时景一边捏紧了他的玩偶，一边乖乖地点头，“想。”
第二天，陈韦就来接他了。
陈韦一开始对时景还挺稀奇的，毕竟这个孩子和他长得像，扔在家里还能帮着收拾收拾东西。
后来，这种新鲜感褪去，他开始觉得烦了。
时景是个人，吃饭要花钱，睡觉还要占地方，上学也要花钱。
陈韦越来越烦，时不时就要在时景身上发泄一下怒火。
渐渐，他得到了另一种快乐。
因为时景是个人，人被打的时候，是会疼的。
看着他皮肤露出来的青紫痕迹，看着他因为疼痛而颤抖的身体，听着不得不发出来的哭声……这一切都让陈韦感到快乐。
第78章 不该提的人
家暴本身就是一个很可笑的词。即便在暴力前面加个“家”，它仍然是一种暴力。
是强者对弱者的发泄。
在时景十几年的人生里，他一直都是弱者。
陈韦比他高，比他壮，他随随便便扇过来的一巴掌，都能让时景脸颊麻木，耳朵生疼。
即便他现在已经长到了十八岁，陈韦那一巴掌，他还是没躲开。
夜风湿冷，时景顺势偏开头，脸颊有点疼。
但没有他记忆里那么疼。
他摸摸自己的唇角，突然笑了，定定地看着陈韦，说道：“你已经老了。”
陈韦愣怔了下，心里涌出来一阵阵的恐慌，他恼怒道：“你放你娘的屁！”
他抬起手，打算再扇一巴掌。
胳膊在空中被人抓住，陈韦动弹不得，他震惊地看着时景。
时景一手抓着他手腕，一手用力扇过去。
“啪——”
寂静的夜里，很清晰的一道声音。
陈韦耳鸣了下，随即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陈时景，你个兔崽子，你是想遭雷劈了吧？！竟然敢打你亲爹？！！”
时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泛红的手掌，心里莫名痛快。
就好像，他的指甲长进肉里，无时无刻不在疼。
他狠狠心，把指甲掀开后，一开始是疼的，但后来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