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受不了被心上人这么直白的看着,江闲也不能。
他回视着柳信,眼底眸色又暗又沉。良久,他俯下身,轻轻地啄了一下柳信的唇角,一举一动极为温柔。
柳信诧异地看着他,挑了挑眉,仿佛在说:就这?
“怎么了?”江闲碰了碰他的眼尾,淡淡问。
“江闲,”柳信顿了顿,才把剩下的话说出口,“你是不是不行?”
“……”
直到坐上出租车,柳信还有些恍惚。只有他知道,黑色口罩下的唇角有多么红肿,口腔被撑满的感觉仍然徘徊在脑海里,半个小时了都没散。
柳信不明白,为什么江闲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冷淡禁欲,私底下的做派却连衣冠禽兽都自叹不如?
不过,通过这件事,他也深刻地明白了“祸从口出”这个道理。
就算这样,江闲还想陪他过来,简直就是在做梦。
C市中心医院。
刚进去,扑面而来的就是刺鼻的消毒水味。病人家属皆坐在长椅上偷偷抹泪,空气中弥漫着压抑而沉重的气氛。
只有柳信不同。他戴着黑色口罩,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神色格外冷漠。
401号房。
柳信推开房间,发现里面不止柳建业一个人,秘书、医生以及柳筝,都在房间里。
柳建业此时正虚弱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皱纹横生的脸上覆着一层灰败,看上去已经没了什么生气。
医生正站在病床旁边,见柳信来了,他没再多留,拿着病历本走出了房间。
直到柳信走到病床边,柳建业才迟钝地发现了他。
“你来了啊。”他的声音苍老又无力,明明只过去了五年,但他却像老了十五岁一样,连眼珠都变得混浊暗沉。
柳信看着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柳建业眼珠缓慢地转了转,放在病床上的手指也略微动了动。秘书接收到了他的讯号,将一份文件递给了柳信。
柳信随意地翻了翻白纸黑字的协议,情绪毫无起伏:“想说什么?”
“现在进行到哪步了?”柳建业缓慢地说着,好不容易说完了整句话,胸脯却突然剧烈地起伏了几下,“咳咳……”
一旁的柳筝连忙起身,帮他顺了顺背:“您还好吗?要不要我去叫医生?”
柳建业摇摇头,他兀自缓了缓,终于平复下来:“没事。”
柳信冷冷地看着他们二人逢场作戏,眼底满是嘲讽:“距离协议到期还有三个月,不用您费心,我心里有数。”
柳建业闻言浓眉皱起,混浊的视线也移到了柳信身上:“你可别沾沾自喜,你知道对赌协议输了的后果。”
柳信瞥了眼躺在病床上的柳建业,压根没被他威胁到半分:“不就是结婚、生子、继承柳家吗?我清楚着呢。”
柳筝本来扶着柳建业的手,帮他时不时地顺着背。可随着柳信话音落下,他突然听到了某个字眼,眼皮猛地一跳,手下力道也不自觉重了重,险些就要失态。
柳建业虽然老了,但人却依旧精明得很,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柳筝的情绪,于是皱起眉扫了他一眼,眼底警示性意味极强。
柳筝虽然野心大,但到底是个受制于人的草包。他只被柳建业一扫,后背的汗毛就瞬间竖起,什么野心、什么尊严,全都被抛到了脑后。
“你知道就行,这个可由不得你反悔。”柳建业声音嘶哑,嗓子里像堵了口痰,稍不注意就有可能堵住气管,一下子咽了气。
柳信冷漠地点了点头。
柳建业本想再说些什么,可身体状况却不容许他再多说一句话。他只能无力地躺在病床上,睁着混浊地双眼凝视着天花板,手指微微动了几下。
见此,秘书走上前来,对着二人解释:“柳先生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着清晰的认知,也已经提前做足了准备。他让我来告知两位,遗嘱已提前立好,将会在他辞世第二天向各位公布。”
话音落下,柳筝的神情有着一瞬间的紧绷。与柳筝不同,柳信面上毫无波澜,像是根本不在意一样,只淡淡问:“嗯,所以我可以走了吗?”
秘书显然没想到他会说这些,他没办法替柳建业做决定,只能尴尬地站在那里,面上有些无措。
气氛凝滞许久,病床上终于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是柳建业发出来的。他似乎用了极大的力气,才终于侧过头,看着柳信,问:“柳信……你还记得,我是你爷爷吗?”
柳信顿了顿,他抬起头,看向病床上的老人,眼底情绪不明:“曾经,我也真的把您当做过我的爷爷。”
说完后,他又重复道:“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柳建业沉默许久,最终无力地摆了摆手,把人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