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阙全神贯注期间,也习惯算着时辰, 毕竟入夜之后轩憬就会通过传影水镜联系她。
她觉得时辰差不多了, 便记下当前看到的位置,问:“不知我明日可否继续看?”
“虽不知帝师具体是奉命前来调查什么,但问荆三百年前已得到应有的惩戒,你今日所见内容已经足够颠覆认知, 再看下去有害无益。”诃黎却严肃道, “倘若帝师坚持要将整本手记看完,还请告知真相。毕竟, 我派与帝君目前的合作,只有除魔。”
“恕我直言,门主既然允许我查阅手记一日之久,恐怕并不是希望我随便看看吧?”丹阙反问,“您亦是医修,且还是问荆当年的亲传弟子,我想除了问荆的师尊,世上应该只有您最清楚——这本手记上的记录究竟有几分是妄想,又有几分是真正可用。”
她说罢,就见诃黎始终平静无澜的神情仿佛出现裂纹一般,出现了一瞬难掩的惊愕。
丹阙没有理会,继续说下去:“如果进入魔界之法、将魔族变回原样之法皆能成真,那么我们就算是找到了彻底根除‘魔气’的解药。比起改造体质,此法更为有效,且影响深远。”
“……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为了证实问荆的妄念,让医修主动堕魔!”诃黎低声警告,“更何况,若要证实这些,反而需要对医药之道最为顶尖的医修去冒险!这不仅是极大的损失,万一堕魔之后彻底失去自我意识,就连以人族、妖族身份离世也做不到!”
所以自古没有谁敢尝试,或者说,尝试过的人、妖已经堕魔,遭到亲友含泪斩杀、封印,或是以秘法归于魔界。
丹阙自然也清楚风险所在,轻叹一声,还是将手记还给诃黎:“此事重大,我须得和帝君商议。”
手记的内容十分零散,毕竟只是问荆每个研究阶段的心得摘记,并非整合完毕的完整结论。
丹阙虽然已经看到拔除魔气、魔骨的相关内容,可问荆推导出的步骤确实代价太大,并且还是以命换命的形式,几乎没有可采纳或改进之处。
她只能庆幸,还好梵幽想得开,桃婆婆和冥灵仙子也足够信任她,若此行真的毫无收获,梵幽也只是去行遍人界而已。
至于将魔族变为常人的可能性,她上辈子就研究过许多年,知道这事急不来,便也不打算强求。
手记归还,丹阙摘下特制手套封存好,打算出去之后着重研究一下手记上的药剂和毒物残留。
同为医修,诃黎不难猜出她的想法,不紧不慢提议:“帝师若不惧毒物,或许在毒障中反而能收获更多。”
这听起来挺像一句阴阳怪气的话,然而丹阙却听出了别的意思,故意问:“您怎知我不惧毒物?”
“不知帝师可曾听说过大妖‘丹朱’?”诃黎道,“你与她颇为相像,我听闻聚灵而生的妖族,偶尔会和前世是同一种族,那位大妖乃是上古凶兽丹虺族,非但不惧毒物,反而钻研出不少以毒攻毒的法子。”
“我的确是丹虺族。”丹阙并不打算隐瞒,“既然如此,明日烦请门主引路,正好我也想试着为贵派清除毒障。”
她对魔气没辙,但解决毒障还是可行的。
毒障若能清除,不仅方便她们找寻、开采制作封魔容器的天外陨铁,也可让被毒障污染的地方重新焕发生机,小妖兽们也不必担心外出时有误入毒障的危险。
见丹阙故意转移话题,诃黎便也打消了追问的念头,将手记重新封印起来,再亲自带她离开地下室。
“门内用具一应俱全,帝师若有什么需求,只管吩咐起居弟子便是。”
只不过,她语气的转变还是暴露了一点东西。
丹阙多少有些无奈,但她也知大妖丹朱当年对人、妖两族影响颇深,哪怕如今的她基本和丹朱没有关系,这些受过丹朱恩惠或指点的修士也会下意识敬她,刻意提醒反而显得她过于敏感了,实在没有必要。
好在她前世当惯了皇后,表面上还能从容摆出淡然与平静的模样,由着诃黎这位前辈将自己送到临时住处才告辞。
她们的住处是一间相当宽敞的树屋,暖炉、软榻、制药台、书架一应俱全,几张卧榻也被隔开,随时可以展开隔绝屏障,不晓得是轩憬还是了沉跟门主透的底,总之丹阙和梵幽都颇为满意。
“哎呀,真有种回家的感觉!”一见丹阙来,梵幽忍不住跟她感叹道,“等回了峨影山,我也要把住处改建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