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只下了半截,欧阳喻便瞅见正门口她那光头老爹团起壮实肥硕的身体蹲下,一只熊掌有碍观瞻地搁在一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脑袋上,摸出了毛躁的静电。
奶娃娃看起来小小一只,也就四五岁的模样,软乎乎的脸蛋上挂着几道泪痕,努力睁开哭得红彤彤的眼睛,就像一只试图要跟大黑熊交朋友的纯良小白兔。
嚯!
欧阳喻心下一咯噔,一个人就可以脑补一出狗血剧。
莫非这只小崽儿是她家老爹在外头拈花惹草留下的情种?!
虽说是荒唐了些,不过她家老爹也就五十出头,老当益壮,那方面的功能她从不怀疑。
欧阳喻一脸痛惜地上前,埋汰道:“老欧,你瞧瞧你做的好事!一点没担当,让人家小崽儿千里寻父来,怪可怜的。”
欧建荣被气得大脸盘子涨红,直翻白眼:“瞎说八道什么呢!我心里只有你妈,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话倒也不假,欧阳喻一思忖,她爹这身价,就算长得寒碜些,蜂啊蝶啊蛾啊的,都能不要命地往他身上扑。
但欧建荣一心只有搞事业,加上他对早逝的亡妻始终存系着一份牵挂,二十年来没有续弦,也没听说过什么花边消息。
既然老欧义正严辞地否认了,欧阳喻当然不会继续误会下去。
那么,这只哭得让人揪心的小崽儿究竟是怎么来的?
欧阳喻努力摆出知心大姐姐的甜笑来,迎上前拉起小崽儿的手,一边将她带到沙发前,一边温柔地自我介绍:“小崽,呃咳咳,小朋友你好,我叫欧阳喻。你怎么会走到我们家的?来,告诉姐姐,是不是迷路了?”
她两手托在小崽儿腋下,想将她抱上沙发,谁知这小家伙挺会打蛇随棍上,小嘴一瘪,水闸又开,直接哭着扑进她怀中。
薄T恤很快被不知是眼泪还是鼻涕的成分打湿,但欧阳喻并不在意,只是担心这只小崽子把眼睛哭坏,把喉咙哭哑。
她只能坐到沙发上,把小崽子抱在大腿上,颠颠地哄着她。
好不容易,小崽子收了哭势,一边打着哭嗝,一边用两只小短手圈着欧阳喻的脖颈不放。
欧建荣一脸不忍地在旁边插话:“这小娃娃该是找不到妈妈了吧。”
谁知小崽子马上转过头,用刚哭过嗡嗡的小奶音纠正道:“我找到了。”
欧阳喻惊奇地张了张嘴,这还是打从她见到小崽儿起,第一次听她正常开口说话呢。只是短短四个字就听出一口京片子来,字正腔圆,不像是她们这里普遍的南方口音。
然而有些小娃娃就是不说则已,一说惊人。
下一句更是重磅炸.弹:“洋芋妈妈,我找到你了。豆干妈妈打我,洋芋妈妈你要保护我!”
欧阳喻顿时石化。
好么,她想当知心姐姐,人家偏要给她个便宜妈妈当当。
这下峰回路转,看戏的人变成老欧,只见他违和地捂着大嘴咯咯笑:“瞧瞧,不检点的人是谁呐?在外面和女人偷生孩子,不敢带回家?”
说完,老欧才反应过来。
不对啊!
倘若这真是小欧的女儿,那他岂不是莫名其妙成了爷爷,和他不能说毫无干系,只能说密切相关啊!
弄得他也得严阵以待了。
欧阳喻自然顾不上她家心事九连弯的老爹,她忙着问出小崽儿口中的一些细节。
尤其是——
豆干妈妈???
欧阳喻心里一咯噔,凡是带“豆”字的此刻都让她隐隐感觉不安,难道昨夜那个梦真的意有所指?
但欧阳喻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小崽子告诉她,自己叫小豆芽。
豆干和豆芽,大概只是配套的昵称。
更何况进一步的沟通交流让欧阳喻确认下来,小豆芽说话确实是北方口音,而她的前任跟她一样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稍稍安下心来,欧阳喻关注的重点就成了如今社会新闻里层出不穷的“家暴”事件本身。
不管是家暴妻子还是家暴孩子,欧阳喻这么个好抱不平的人最讨厌的便是向弱者伸手。
她想理清楚前因后果,小豆芽却是再也不肯多说了,只委屈巴巴地扒住她的膝盖,恳求她收留自己。
老欧按捺不住又插话了:“留下可不行,这孩子是离家出走的,万一她家长找来,误以为是我们拐带了她,事情可闹大了。”
明明对这位“豆干妈妈”印象很差,但欧阳喻下意识替人家说话:“丢了孩子肯定心急如焚,她找过来只会感谢我们。”
“可是——”欧建荣显然还心有顾虑,却被女儿催促着上班去。
“老欧,你不是说上午要去郊区跑现场么,这里交给我就行了。你常说的啊,我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这点小事都处理不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