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又看见旁边,曾经的窗户都换做一种透明的琉璃,可完全挡住风雨,又能清晰瞧见外头。
再往上看,屋檐上的琉璃瓦,则是另一种不透明的黄色琉璃,还有旁边摆着的长镜,也不知道怎么做的,竟能清晰映出面前人的模样。
钟觉予才离开一年,却有一种离开十几年的恍惚感。
洛月卿满不在意,道:“这有什么,整个琉璃厂都是我的。”
“是,”钟觉予答应了声,又突然想起什么,忙道:“我明儿和他们说一声,以后你名下的产业都无须再交税。”
昏黄的烛光落在她眉眼,将边境的冰雪弱化,只剩下柔和的暖意。
在洛月卿面前,她是皇帝不像皇帝,大将军也不像大将军,像个能烽火戏诸侯的昏君。
洛月卿无奈笑起,打趣道:“要是被孟相知道了,哪怕要磕死在你面前,也得劝你收回旨意。”
她如今可是大梁最大的纳税人,孟云山还指望着下一批税款快点到,填补一下空空如也的库房。
钟觉予眉头一皱,立马道:“不用管……”
“行了,我的陛下,你要拖延到什么时候?”洛月卿直接打断。
她上上下下打量对方一番,不满道:“从刚开始到现在,你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钟觉予表情一僵,语气瞬间生硬,无意识扯了扯自己的衣领,退后一步道:“我自己去就是,你今日起了个大早等在城门口,眼下也应该累了,先躺下休息吧。”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甚至十分体贴。
可洛月卿却不买账,偏头瞧着她,眼里的疑惑不加掩饰。
钟觉予偏了偏头,便慌慌张张要往另一边走,说:“我先去沐浴了。”
她不禁绷紧脊背,逃似的往别处跑,刚打开门就听见一声哭腔,脚步骤然顿住。
“你嫌弃我就直说,何必像这样拐弯抹角,我现在就离开去别处睡。”
洛月卿是真委屈了,辛辛苦苦等了对方一年多,现在倒好,反被嫌弃上,不过是洗个澡,拖延半天,好像怕她靠近一样。
钟觉予连忙转身将她抱着,低声哄道:“我怎么会嫌弃你。”
洛月卿眼眶泛红,直接偏头不理她。
“好好好,你和我一起去,”钟觉予无奈退让。
“不去了,好像谁稀罕一样,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去隔壁,”洛月卿语气极差。
钟觉予一听,顿时警铃大作,立马道:“不许。”
另一位却不理她,直接要走。
钟觉予便一手揽住腰,一手捞到小腿处,立马横抱起对方,大步往浴室走。
一时无声,怀里那位赌气不说话,抱着的那人不知该如何哄,只剩下脚步声。
长央宫原本只有一间隔间用来沐浴,不过洛月卿嫌太小,便在宫殿后挖出一方池子,然后将原本寝宫里头的温泉水引到这儿,连通处搭了避风长廊,以免冬日受寒。
长廊处无仆从等候,一路静谧无人,只有摇曳的烛灯,地上的影子黏在一块,密不可分。
钟觉予微微垂眼,察觉到领口已湿了一片,抿紧了嘴角。
当真是委屈坏了,这祖宗哪里在钟觉予面前受过这种气,白日牵着她回宫后,钟觉予便忙着处理其他事务,往日孟云山无法做决定的事都堆成小山,等她抉择。
洛月卿等她到夜深,花大价钱修的宫殿不仅没听到夸奖,反倒被絮叨,曾经被允许的事情也被有意避开,再加之长久的思念,眼泪不停歇往眼角滑落。
推开大门,便有热气铺面而来,携着浓郁的硫磺味道,还没有泡进水里,就开始冒出薄汗。
钟觉予不见停顿,便顺着着台阶往水池里走。
赤足淹入温水中,纤细脚踝泛起绯色,紧接着是浸透的白色里衣,而后是被抱在怀里的洛月卿。
池壁砌了石台,方便休息。
钟觉予便坐到石台上,水面刚好到她锁骨下面一些,不知是巧合,还是认真考虑过。
“不气了?”钟觉予没时间去纠结这些,低头柔声哄道。
怀里人不肯理她,连伸手勾住脖颈都不肯,自顾自缩在她怀里,将脑袋埋入肩颈。
温泉水热,将整个人都烘得热乎,便衬得那眼泪越发冰凉,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它滑落的轨迹。
“我错了,”钟觉予轻叹了口气,将她往自己怀里揽,又道:“洛小财神再哭,就要将财气哭走了。”
听到这话,洛月卿终于有了反应,抬头就吼:“你才财气哭走,你个穷光蛋皇帝。”
她哭得厉害,白净的脸覆着一层桃花粉,眼周更红,一双澄澈杏眼被水雾拢住,盈盈如破碎的宝石,含糊声音带着哭腔,分外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