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面对面,楼道里的灯昏暗,彼此只能看清模糊的轮廓。
“那个,不好意思啊。”
“我惹阿姨生气了吗?”
两个人同时问出声,又同时住口。
微妙的尴尬在滋生。
兰寻真看到他,不由自主地想到那软弹的触感,平时默不作声的一个人,私底下原来练那么大……不行不行,打住,打住!
“我妈估计拿我们当小孩子呢。”兰寻真解释,“楼下附近有间零售店,我们去看看呢。”
梁梵天:“好。”
他在她面前,只有这一个回答。
她走在前面带路,心不在焉地踩空一阶台阶,在“遭了!”这个念头刚浮出来,前面的衣服绷紧贴在身上。
她保持稳定的静止状态,意识到他及时拉住了她后背的衣服,跟提小鸡崽一样。
等到她的脚踏在实地,稳住身形,他很快松开了手。
没有问为什么,好像刚才只是不费吹灰之力的随手一拉。
两个人往零售店逛了一圈,因为“禁止燃烧烟花爆竹”的禁令,所以并没有各种类型的炮筒,只有在角落里找到了十几根有点点受潮的仙女棒。
秉承着“来都来了”的想法,兰寻真付了钱买下了所有的仙女棒。
两个成年人像两尊门神似的,在小区门口玩仙女棒。路过的小孩子被光吸引,齐齐往他们的方向看。
“滋溜——”
四面八方的白光扩散,照亮了她的眼睛和脸庞。兰寻真晃了晃仙女棒,问他:“你怎么不玩?”
夜色沉沉,他的声音压得很温柔。
“我看你玩。”
“一个人玩多没意思。”她又点燃了一支,分给他,两个人并排,看白光流动的轨迹。
梁梵天用非惯常手拿着仙女棒,右手揣在兜里。
兰寻真把仙女棒给他拿着:“我给你看个东西。”
“嗯?”
兰寻真把自己厚重的外套脱了一半下来,然后推扯衣袖,把左手的袖子卷到手肘的地方:“你看这里。”
梁梵天凑过去看,在靠近肘关节的位置,有块比周围皮肤更淡一点的痕迹。
“我小时候跟人打架,摔在地上蹭脱了一块皮,愈合后就留下了这块消散不下去的疤痕。”
梁梵天意识到她要说什么,丹凤眼低垂,沉沉地无声地望着她。
兰寻真把袖子放下来,衣服穿好,又弯腰卷起裤脚,在小腿的位置,有块圆形的烫伤。
“我小时候撞翻了开水,处置不及时留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穿短裤,因为不好看。”
她笑着问他:“会不会难看?”
梁梵天看向她洁白匀称的小腿上那块突兀又狰狞的疤,却说:“不难看。”
兰寻真把裤脚放下去。
“你的也是。这是我们生活的痕迹,也是我们努力生存的证明。”她顿了顿,“至少在我面前,你不用担心会被异样对待。”
梁梵天把手从兜里抽了出来,却只敢放在身侧,躲在阴影处。
仙女棒熄灭了。
兰寻真重新点燃了一支,注意力被仙女棒吸引走了,在半空中胡乱作画。
梁梵天一直牢牢地盯着她,等她一支熄灭,及时递给她下一支。
“兰寻真。”他主动问,“你毕业了准备读哪个大学?”
“平桥政法。你呢?”
“这所大学在开平省吧,如果我去开平军校,你觉得可以吗?”他一直在看她的反应。
“那当然可以!”兰寻真只会为他高兴,“这很适合你。”她的视线移到他的胸脯。
梁梵天低头看了看,不解。
兰寻真已经移开视线了:“那现在我们共同许下新年愿望吧,去到想去的大学。”
所有的仙女棒一起点燃。
兰寻真看向白光四溅的仙女棒,梁梵天却偏头看向她,目光灼灼。
*
乔回舟做了一桌菜,全是兰寻真爱吃的。
有道水煮虾她也很爱,只是懒得剥,乔回舟自然而然地给她剥好,放在她面前的盘子里。
兰寻真自然而然地享受他的特殊待遇,笑盈盈地道:“谢谢回舟哥。”
张淑敏女士不服输:“妈妈也可以给你剥。”
“不不不,不用了。”兰寻真赶紧摇头摆手,迅速转移话题,“梁梵天,你快吃饭,不要客气。”
“没有客气。”他埋头刨饭,用的右手。
他听进去她的话了。
兰寻真跟他对视而笑,彼此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真真,待会儿我送你那位同学回去吧。”乔回舟维持得体的笑容。
梁梵天忙道:“不用麻烦了。”
“还是得送送,他路痴。”兰寻真和妈妈在一起,心情好,整个人呈现一种放松的姿态,还能适度地说些打趣话,“感觉路痴就是,每次去相同的地点,就像走迷宫一样,还得赌一赌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