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洗干净提起手,又有侍女捧来巾帕,我刚接过,却被太子抢去,他握住我的手,亲自拿巾帕替我擦干。
我情不自禁道:“殿下,你对我真好。”
太子微有些面红,垂着眼轻笑道:“你若是日日来哄我,我日日都对你这般好。”
我忍不住轻问道:“你也这般为我二哥擦手吗?”
太子脸上笑容倏然消散,微沉下脸道:“你总提他作甚?再提他,我割了你舌头!”
我连忙闭上嘴摇了摇头。
两厢沉默着又不吱声,我今日不想他动气,脑袋犯糊涂,脱口而出问道:“你与太尉妹妹相处好吗?”
太子面上显出一丝错愕,随即缓缓笑了起来,拿起一块荷花酥喂到我嘴边,笑骂道:“你这小气鬼,我后院又不止她一人,我每日忙得晕头转向,与她们相处作甚。”
我不明所以,见他喂我吃食,红着脸咬了一口。
他将余下半块荷花酥放回盘子里,笑说:“我心只有一颗,必不会给她们,她们自然也心知肚明,世家联姻各取所需罢了。”
他的心给了我二哥,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随口问问罢了,也不必与我说这些。只是官场之人多肤浅,太子殿下打了我四十大板,他们避我如蛇蝎,太子殿下为断情少见我二哥,他们又以为殿下冷落他。
我不想听他再说,也不知道回他什么才好,便自己拿着糕点来吃。忽听他骂道:“你这闷葫芦,我与你说话,你装什么哑巴?”
我见他似是要恼,连忙说道:“我尝尝糕点,你也吃嘛。”
太子微叹了声道:“罢了,与你说了也是白说,哪种好吃,拿给我尝尝。”
我每种掰了一点来吃,细细尝了尝说:“每种都好吃。”
太子笑道:“你若是喜欢吃,我每日叫膳房给你换花样。”
我笑笑不说话,掰了一块塞进他嘴里:“你尝这个,好吃吗?”
太子笑吟吟点头,半晌道:“你这小窝囊今日肯来看我,我心里属实高兴,你如今辞了官,左右也无事,不如今夜宿下吧,一会儿我叫太医替你看看脸上的伤。”
“这点小伤不要紧的。”我怯怯道,“我还是回去吧,你这里太好了,我住不习惯。”
太子掩着嘴轻轻笑了笑,眼波盈盈道:“你有空多来陪我,慢慢就习惯了。”
我苦涩笑了笑,往嘴里塞了块点心。
天色渐黑,实在是太晚了,我站起身道:“殿下,时候不早了,你明日还要上朝,我不叨扰你了。”
太子颔首道:“也好,我叫人送你。”
我连忙摆手道:“不用了,你今日已经对我够好了,我认得路,可以自己回去。”
太子哭笑不得道:“你这小傻瓜,已经快子时了,你走路慢吞吞,何时才能到家?”
我忍不住眼眶湿润,他亲自送我至门口,临上马车,我转头看他一眼,他负手而立,脸上带着惬意的笑,用柔情似水的眼神望着我,我鼻子一酸,从轿凳上下来,不管不顾一般朝他冲去,用力扑进他怀里,紧紧环住他的腰身。
他被我扑得踉跄一步,站稳后又反手抱紧我,笑声迭迭道:“你若是不想走,宿下就是了。”
我缓缓松开他,讪讪道:“我冒失了,你不要生我气,我该回去了。”
我转身要走,他抬步跟了上来,揽着我的腰行至马车前,亲自扶我上去,又说:“我近日事忙,过阵子去找你。”
我笑了笑,钻进马车里,撩起车窗帘子,趴在窗边看着他。
太子含笑叫车夫动身,他站在原地望着我远去的身影,直到视线交错,我方叹着气收回脑袋端正坐好。
世人爱看他面色,对他或是阿谀奉承,或是谨小慎微,可他分明是平易近人温柔和善之辈,他笑也好,怒也罢,与平头百姓一样,只是片刻的情绪,他们察言观色,却将其无限放大,那四十大板痛在我身只是一时,却成了我一辈子的桎梏,可太子殿下又何尝不是身悬万千枷锁。
我身份卑微,无人对我虚情假意。他身份贵重,无人对他真情实意。
阿娘想得不对,这世上岂是女子与赤子辛苦,人活这一世,求而不得皆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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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我缓和了心情,认清了这宿命,于次日清晨坐上了远行的马车。
我第一次出远门,又是远嫁,李管家携两位护院与两位嬷嬷陪着我一道去。
临别时,父亲给了我五千两银子,让我去了山海州自己置备嫁妆,我的籍契与给夏九州的书信尽在李管家手中保管。
这些可盘点的家生就是我此生的全部。
马车出城转水路,历经月余可到江南,我第一次坐船竟然是在这种境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