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怀风也跟着他坐起来,把书丢到一边,一副要好好理论理论的样子:“那好,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说两句这件事很复杂,你就这么生气,这么义愤填膺?”
谢雨浓莫名其妙:“因为你说错了啊,詹叔齐没有离婚你知道吗?他有老婆的,结果他还跟荔莉,跟胡因梦纠缠在一起,很复杂吗?詹叔齐人品有问题啊!”
“不离婚有很多种原因,为了小孩,为了父母,不离婚不代表是因为爱,小雨,你和我难道不是很清楚吗?”
他直直盯着谢雨浓,谢雨浓一时语塞。他们的父母都没有幸福的婚姻生活,和谐都很难,更不必提爱情。
谢雨浓皱着眉,不敢置信地问他:“难道你是想说我爸和我妈吗?”
戚怀风叹了口气:“我没有,我只是想说詹老师不离婚的原因很复杂,至于他跟荔莉,跟胡因梦的关系,我们不便参与。”
“是你不便参与,”谢雨浓下床找拖鞋,走了几步,又扭头补了一句,“别让我再听见詹老师三个字,叫我恶心。”
“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回学校!”
“谢雨浓,你能不能别那么任性,我叫你别掺和肯定是有原因的!”
“有什么原因!”
谢雨浓扭过头来,鼓着眼睛盯着他。他在心里跟自己说了一万遍,不要说不要说,但他还是对着戚怀风说了出来:“原因就是你怕耽误你的前程,所以你连朋友都不要了,只管自己!”
那些话像一串冰雹一样落下来,砸在戚怀风身上,他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谢雨浓。而谢雨浓,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那双眼睛。他匆匆拿了包,落荒而逃。
他不该说那些话的,他心里知道,戚怀风绝不是那样的人,可是那一刻,他就是那样说了。他伤害到戚怀风了。
戚怀风在原地站了站,从床头摸了一支烟,坐下。片刻后,他打了个电话给谢雨浓,谢雨浓很快就摁掉了,没有接。又过了一会儿,他重新点燃一支烟,这一次他打给了另一个人。
“喂?是我……我们见一面吧。”
谢雨浓没有回宿舍,而是直接打车去了荔莉的画室。荔莉一打开门,他就扑进荔莉的怀里,大哭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那样说的!”
荔莉手上拿着一只画笔,被他吓了一跳,丢了画笔,一下一下顺他的背,问他发生什么事。谢雨浓说不出口,因为荔莉也是他们的争执中的一环。荔莉摸摸他的头,笑着说:“那你来看我画画吧。”
谢雨浓松开她,发现她脸上有颜料点子,额头上是一抹粉色的颜料。他伸手抹掉的那抹粉色的灰,已经不那么想哭了。荔莉拉着他的手进去,给他找了一个干净的塑料方凳坐,她把画架从角落推出来,摆到屋子的正中间。谢雨浓发现是那张画,那张被挖掉心脏的画。
黑洞一样的骷髅已经被抹成肉粉色,背上已经是平坦的,没有瑕疵,没有洞。谢雨浓看向荔莉,有些不解。
荔莉笑笑,拿起画笔,在原来洞的位置勾勒起轮廓。
荔莉问他:“你和戚怀风吵架了?”
他才哭过,说话还带鼻音,听起来不情不愿:“嗯……”
“吵什么,为了我吧?”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荔莉直起身来,端详着那个轮廓,满意地笑了笑,“我什么都知道。”
“……我说了两句重话,我不该说的。”
荔莉安慰他:“有时候话赶话就说出来了,道个歉就好了。”
谢雨浓默了一阵,忽然说:“可是他也有错。”
荔莉涮了涮笔,悄悄笔筒,替他决定:“那就一起道歉,爱情有时候就是需要各退一步。”
谢雨浓不置可否,他把眼角的余泪抹去,把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托着下巴看那张画。
荔莉扭头看他一眼,问:“看出是什么了吗?”
谢雨浓点点头,说:“是一颗心。”
荔莉回头继续描摹着那颗心脏的形状,铺色,勾勒,雕琢,一笔一画。她垂眸盯着画面,瘦削的下颌似乎有一股力量绷着,人是缄默的,严肃的,冰冷的。谢雨浓注视着她的表情,多过于画面,某一个瞬间,他看见她眨了一下眼睛,有一点亮晶晶的东西落下来,砸进她的裙摆里,消失了。
他顿了顿,然后就听见荔莉的声音有些颤抖,她说:“补回来了,我把我的心补回来了。”
画布上,人裸露的脊背上长着一颗鲜粉的心脏,红色的血脉像密密的蛛网一样结在心上。谢雨浓站起来,走到画前,颜料还未干,呈现出湿润感,而画面更加鲜艳,心脏更加鲜活,他恍惚看见那颗心跳了一跳,于是他的心也跟着突突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