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雨浓不好意思承认他怕鬼,他知道戚怀风说的鬼屋,就在田野的深处,有一处老房子,很破很破,从谢雨浓记事起那里就没有住过人,有老婆婆说那里吊死过人,阴气重,所以没人住。
“你干嘛要去那里?玉梅阿婆说了,那里阴气重,小孩子不好去的。”
戚怀风平复了奔跑过后的呼吸,靠近了谢雨浓两步,谢雨浓微微仰着头看他,看见他笃定的神情。
“这个世上根本没有鬼。”
谢雨浓不想跟他争辩这些,重点又不是这个,重点是现在天色晚了,他们两个人要往田野的深处走,这本来就很危险。
戚怀风像看破他的心思,冷笑了一声:“你害怕。”
“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去。”
谢雨浓反问道:“我们为什么要去那里?”
“因为我要证明那里没有鬼。”
谢雨浓瘪着嘴,有点郁闷,他和戚怀风好像在说一个事,但又好像不在说一个事。他不知道说什么了。戚怀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索性直接牵起了他的手,拽着他走。
路上他们遇到玉梅阿婆摇着蒲扇在村里闲逛,她跟他们问好,谢雨浓蔫蔫地回了阿婆好,戚怀风倒难得蛮高兴的,回答得很积极。蒋玉梅看他这样,也很意外,于是摸摸戚怀风的脑袋,问他们要去哪里玩。
谢雨浓刚要说话,就被戚怀风抢了:“我们去看钓鱼。”
说完,他还不忘回头看着谢雨浓,谢雨浓被他盯着,不敢反驳,于是违心地嗯了一声。玉梅阿婆连叫他们好几声乖囡,放他们走了。
田野上的风比别处的更凉,因为这里有水。那些青蛙和蝉,你永远不知道它们在哪里,但它们好像无处不在,每一个角落都是它们的声音。就像风……就像戚怀风。
谢雨浓跟在戚怀风的身后,小心地走在田埂上,他在想自己什么时候能跟戚怀风一样高,他好像总是差戚怀风一点点。成绩差他一点点,身高差他一点点,勇气也差他一点点。这一点点到底要多久才能补得齐,等他十八岁吗?大人都说成人了就不一样了。
十八岁的时候,他能赶上戚怀风吗。
他专注地想着,甚至没察觉到戚怀风已经停了。
“到了。”
谢雨浓撞上他的背,冷不防差点摔下田埂,还好被戚怀风抓住了。他心有余悸地望了眼水田,才抬头看向那座老房子。
它真的很老很老了,连房顶都长着碧绿的草,大门两侧有两扇窗户,并没有装窗门,像人脸上没有眼睛,两个黑色的洞一样,仿佛有什么更幽深的东西注视着谢雨浓。那些青蛙和蝉叫得像在哭,谢雨浓的心脏跳得更快。
戚怀风向前走了两步,没听见动静,于是扭头看向谢雨浓。谢雨浓盯着那房子,脸色发青——他很害怕。
“来。”
谢雨浓打了个冷战,看向戚怀风,看见他向自己伸出一只手。风吹开戚怀风的刘海,他的眉头微微蹙着,使他看起来有一种很细微的天然的严肃感,谢雨浓毫无防备对上他的眼睛,鬼使神差一般,他就是把手搭上去了。
就像那个雨天,他义无反顾跳进戚怀风的怀抱。
只是因为他说了个“来”字。
第9章 07 缺口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不知道是第几遍了,戚怀风忍无可忍,总是回头看了一眼谢雨浓:“别念了,念佛招鬼。”
谢雨浓愣了一下,问他:“你不是说没有鬼吗。”
戚怀风不置可否,只好回头看这屋子。
这里头还是传统的黄泥地,发霉的墙面爬了不少爬山虎,也不知道多少年没人住了,这里头只有一把烂椅子,别的什么也没有。倒是有个灶头,草都凑窜出灶口了。戚怀风自如地在屋子里四处打量,看看这,摸摸那,甚至还坐了一下那把凳子。
谢雨浓则攥紧了手心,只觉得头皮发麻,他总觉得这里悉悉索索有声音,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声音,戚怀风又不让他念佛,他只好在心里大喊阿弥陀佛,如果有鬼先抓戚怀风吧!
太阳已经落山,但天还没黑透,有一些蓝色的天光可以见物。戚怀风抬头从房顶的破洞望出去,见到浅浅的月亮,夜还不够深,月亮也还不够分明。
“谢雨浓。”
“啊?”
谢雨浓抓着他的衣服,缩在他身边仰头看他。
戚怀风一低头,看见他水灵的一双瞳仁里装满了惶恐,忽然笑了。
“你知道吗?”
谢雨浓一看他笑,就有点怕怕的:“什么?”
戚怀风指了指上面,笑得很狡黠:“我看到房梁上吊着一根麻绳,这里真的吊死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