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模一样的树,一模一样的河,一模一样的记号。
陆遥牵着马第三次路过这条溪流后终于意识到自己迷路了,身侧枣红色的骏马不耐烦的甩尾巴,天幕渐黑,山林间升起了一层朦胧的薄雾,越发看不清前面的路况。
没办法,陆遥只能停下行程在野外露宿一宿。
小少爷独自出门的经历都屈指可数,更别说在野外露宿了,一连数日奔波下来,陆遥身体也达到了极限,不过在寒山寺修行半月也并非一无所获,最起码学会了野外生火的技巧。
火堆点燃,温暖的火光驱走了寒冷,陆遥从包裹里找出饼子放在火堆里烤热,如果没有亲生经历,陆遥大概这辈子都想象不出自己能独自一人在野外生活下来。
圆月静寂,陆遥靠在树干上闭目休息,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陆老太君对他说的话,猛然惊醒。
莫非祖母早已发现他和兄长之间非同寻常的关系才执意要带他去寒山寺修行,所以才会再分别时说出那么一番话。
这一刻,陆遥醍醐灌顶,明白了老太君的良苦用心,若非寒山寺修行,陆遥是如何也不会在野外生存,更没有离开陆家的勇气。
陆遥起身,对着远方深深一拜,叩谢祖母恩德。
明月皎皎,树荫斑驳,春风猎猎,陆遥半梦半醒间突然感受到一股寒意,冰冷的触感抵在喉管,空气中充盈着刺鼻的血腥味。
突如其来的变故,陆遥猛然惊醒,意识到抵在喉管的兵刃后,脊背僵硬,“好汉饶命,我只是过路的商人,钱财都在包裹里,小的这就拿给你。”
野外遇到危险,只要交出财帛便可保命,陆遥这财帛交代的没有半丝犹豫。
粗犷的呼吸滚烫灼人,身后那人虽保持着挟持他的姿势,实则半身重量都压在陆遥身上,虚弱沙哑的声音响起:“别动,救我。”
钳制陆遥的臂膀猛然一松,陆遥得以喘息,这才看清钳制他的人是何模样,年龄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年,眉目刚毅俊美,一袭玄衣,胸口处插着一根箭矢,殷红的鲜血浸湿大片衣。
“我……”陆遥哪里见过这种仗势,当即吓得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少年右手拿着匕首,黑眸冷凝锐利,冷冷的直视陆遥,“动作快些,不然杀了你。”
匕首泛着寒光,刀身倒映着天边皎月,陆遥身子一抖,眼睛都吓红了,“我……我不会……”语气娇软颤抖。
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实在不像一个走南闯北的商人。
少年沉默了一瞬,指挥着陆遥从包裹里找了一件干净衣物,让陆遥站在自己身后,苍白的口唇咬着头发,含糊不清道:“我数一二三你就用力拔出箭矢,然后用衣物狠狠按压在伤口上。”
陆遥紧紧握着箭矢末端,一双白嫩的手早就被鲜血染红,重重应了一声是后,听到三后,立马用力拔出箭矢,少年痛苦的低吼一声后,陆遥快速将干净衣服按压在伤口上。
那少年疼的面色苍白,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扭头看了陆遥一眼后,眼白一番晕了过去。
噗通——
重物倒地的声音。
陆遥懵了,手底下按压的伤口还在汩汩的冒着鲜血,而那厮已经昏死过去。
走吧,那么一条鲜活的人命,陆遥的道德感不允许他现在就走,留下吧……陆遥真怕这人死在这里,他还要负责挖坑埋人。
第六十四章
左右为难之际,陆遥叹了口气,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陆遥记得包裹里面有治疗基础伤病的药丸,翻看一番后,果然找到一个白玉瓷瓶,瓶身上用苍劲的字体写了一行小字:跌打损伤药。
陆遥将人扶起来扒光那人上衣,大片血迹干涸粘在皮肉上,光是脱衣服就费了一番力气,陆遥自幼金贵,哪里会包扎术,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依稀回忆起幼时调皮大夫给他包扎的场景,依葫芦画瓢,将药粉全部倒在伤口上,又拿了一件干净长衫,两只袖子从少年胸前穿过,最后在胸口处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事后,陆遥检查了一下伤口,没有继续渗血了。
这番折腾也没将那厮弄醒,陆遥也疲乏至极,寻了个的树干,头一歪睡了过去。
翌日。
顾一珩感觉浑身灼热,睁眼天已大亮,视野空阔,右手边三十步距离处有一处溪流,还是昨晚那个地方。
他因重伤昏倒了。
这对于军人来说是致命的危险,显然,他很幸运的存活了下来。
伤口被人处理过,处理的手法很烂,药倒是不错,不然以他昨晚的伤势,也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浑身燥热,是伤口发炎所致。
顾一珩扶着树干蹒跚着站起来,锐利的眸子猛然看到左侧三步距离下正在酣睡的小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