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主刀开口叫住她。
护士诧异地看过来。
主刀眯起眼睛,似乎短暂而苦涩地笑了一下,抬手摘掉了口罩。
“师姐?”于牧愣住。
“这颗肾来路正当不正当,究竟和你有什么关系?”韩染问。
于牧:“什么?”
她缓了片刻,忽然串联起前情旧事,构成一个她根本不敢相信的可能:“师姐,你骗了我?”
“你明明知道这颗肾是怎么回事!”于牧震惊。
韩染点头,没有人比她更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那你……”于牧无法理解,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眼前破碎了。
“我老板的吩咐,我肯定要照办,不然为了一个和我没有半点关系的病人,得罪我自己老板吗?”韩染问。
“和你没有半点关系的病人?”于牧简直要崩溃了,“你可是个医生啊!”
“是觉得我很自私吗?”韩染轻笑,“我固然自私,但你又有多高尚呢?”
“师妹,我再问你一次,你为什么为那个病人这么鞍前马后,到底为什么?”
“不就是因为莫荃吗?”韩染问。
“因为莫荃?”于牧懵了。
“你和那个姓莫的在一起了,所以把她好朋友的差事看得这么重要,我们八年没见,刚一见面,你就急着利用我。”
“如果秦珏不是莫荃的朋友,你还会这么看重那个病人吗?你还会这么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吗?”韩染问。
“你到底在说什么!”于牧简直无法接受,她的师姐嘴里怎么能吐出这么冷漠的话?
于牧看着眼前一身墨绿色手术服的韩染,怎么看怎么觉得陌生。
“师姐,我是为了我的良心。”于牧说。
“和莫荃没有任何关系,不管那是谁家的孩子,只要我知道了这件事,我都不可能坐视不理。”
“我是个医生,你也是。”于牧说。
韩染沉默了,在于牧灼灼的目光中,把视线错开移向旁边。
“我问你,”韩染说,“你是不是一定要拦我?”
“这里面躺着的是我老板挚友的孩子,我是他钦点来做这个手术的人,我今天做不下来,我就完了。”韩染说。
“你做了这个手术,另一个孩子就要死了。”于牧说。
韩染从没想过,一别八年,她和师妹竟然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丑啊,真丑啊。
鼻腔酸涩,嗓子肿胀,她几乎要发不出来声音。
她的师妹如八年前一样善良正直理想主义,而她呢,已经在烂泥潭中打了滚,想装得光风霁月也做不到了。
“我会告诉约书亚是谁坏了他的承诺,你还记得你需要他给你写推荐信吗?”韩染问。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拿于牧的前途威胁她,她觉得自己好像疯了,此时她的灵魂仿佛一分为二,一半的她飘在空中,俯视着另一半的她变成她最恶心的模样。
她想要于牧好好想想,究竟是她自己的前途重要,还是一个病人重要。
M国心脏病学会的罗斯课题组,于牧这个领域的至高殿堂,于牧为此默默准备了多年,如果她为这个目标抛却现有的一切浮华名利,谁都能理解她。
“那就不劳烦他写了,我不需要。”于牧说。
韩染闭了闭眼睛,无话可说。
她侧身让开手术室的门,闭着眼睛对于牧说:“肾脏已经到了,刚从内部电梯送上来的,你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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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分钟前,医院楼下,莫荃的车横在另一辆车前面。
路易斯坐在副驾驶位置,后排下来了一群穿着黑西装人高马大的外国人,莫荃来的匆忙,甚至连一个保镖都没有带。
“没想到你们找来得这么快,看起来,那个可怜的孩子并不像资料里写的,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孤儿。”路易斯说。
黑西装保镖把莫荃围在中间,路易斯一个眼神示意,有人从后排拎着一个冷冻箱冲进了大楼,莫荃目眦欲裂,扑上去抢,遭遇一群人的围堵,莫荃头脑一热,一拳挥出去。
莫家大小姐从没见过有人这样明目张胆欺负人。
她学过两年散打,在一群狐朋狗友里是算是最凶悍的,但她的花拳绣腿平时比划比划还行,在这一群专业保镖中间,根本不够看。
拳拳到肉,莫荃眼前立刻蒙上了一层生理性泪水,路易斯算了算时间,抬手制止。
他下车,走到莫荃面前蹲下,莫荃侧趴在地上,嘴巴旁边地面上一片濡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