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谨拿着手机,怔了很久,微弱的荧光映在他的脸上。
直到通话自动挂断,陆汀寒第二次打来的时候,他才滑动屏幕,接通了视频。但他也没把屏幕对着自己,而是打开扩音,把手机扣在了床头柜上。
视频那头,陆汀寒站在别墅客厅的落地窗前,一手夹着烟,头发有些乱,一向凌厉淡漠的眼眸此时在黑暗中透着几分疲倦。
陆汀寒似乎没想到视频会接通,手机震动的那一瞬间,他整颗心都提了起来,然而在看到对面一片漆黑的屏幕后,他的心又落了回去。
他盯着那个屏幕,很久也没开口,他怕他一开口,江谨就把电话挂了。
另一边,江谨就静静的坐在床边,似乎并不打算挂断电话。
良久的沉默,听筒里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明明是如风一样轻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却让人有种安心的感觉。
“江谨。”,陆汀寒开口叫他,声音很沉。
江谨心尖颤了一下,他太熟悉这个人了,光是一个声音,就足够让他联想到很多。
陆汀寒声音有点哑,可能是刚刚抽完烟的缘故,这个不可一世,永远高傲得像狼一样的男人,此刻的语气听上去似乎也有那么一点的疲惫。
对面一片静默,陆汀寒并不奇怪,但他能听见呼吸声,至少证明江谨在听。
“这些天……过得好吗?”,他声音依旧放得很低,似乎不再奢望江谨能回应他,开始自顾自的讲了起来,“也是,应该比留在我身边好一点吧,有没有失眠?还怕打雷吗?没有哭吧?既然都走了,就少哭一点吧……”
像是恳求一般的,他说:“少哭一点吧宝贝,你知道的,我最看不得你哭……”
男人轻微的叹息,像针一样扎在江谨心上。
他抱着腿,把脸埋进了膝盖。
真没出息啊,他又一次面对陆汀寒哭了。
“还是又哭了啊……”,陆汀寒听见对面传来的声响,捏着手机的手微微有些发颤,苦笑问:“江谨,你说,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啊?”
江谨依旧没有回应。
陆汀寒语气又变得冰冷起来,他说:“别哭了,不想被早点找到的话,就好好想办法吧,你知道的,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江谨伸手切断了电话。
压抑的低泣声转为崩溃的哭声。
痛。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会这么痛。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陆汀寒…三年前他宁可没有走过那个木梯……可如果真的没有陆汀寒,那他还会活到现在吗?
无数疑问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恍惚间,江谨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医院的走廊,女人的哭喊,刺鼻的消毒水味,还有那扇他不敢推开的门。
忘了吧。
江谨,忘掉这个吧,不是你的错……
男人温柔又悲伤的声音在他脑海里越发清晰。
无数次,陆汀寒望向他的眼神,都在诉说着他从不肯相信的事实——陆汀寒喜欢他。
而曾经的他,悸动过,又亲手将那份悸动封存掩埋,以恨意滋养,变成如今一片他一碰就被扎得剧痛的荆棘丛。
深夜下过一场雨,像很多年前的那场雨。
江谨听着那雨声,辗转难眠。他想起自己的父母,三年了,他从未去祭拜过他们。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他一闭眼就是他们躺在血里,刺目的鲜血从他们脸颊上往下淌,他们就那样望着他,一遍遍的质问他:你为什么不来见我们!为什么不来见我们最后一面!
而今,他终于做了三年来的第一个好梦。
父母没有出车祸,而是站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对着他笑。
那笑容比正午的阳光还亮眼,直晃得他眼睛酸。
父母一遍一遍告诉他:“小谨,不是你的错,爸妈没怪过你。”
青绿色的窗帘晃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外透进来。
江谨看着梦中的人的消散,脸上传来一股温热的触感,他从梦中的醒过来。
而有人坐在床边,低垂着眼帘,皱着眉头正在给他擦眼泪。
是方洄。
见眼前的人睁开眼,方洄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可能有些越矩,他迟疑的收回手,垂着眉眼,小声地说:“对不起,我昨天不是故意要凶你的。”
他以为江谨是因为他哭的。
江谨从床上坐起来,看着青年蔫不拉几的样子,有些好笑:“不是因为你,怎么像条小狗似的。”
他把目光往方洄身后一瞥,看见了露出一角的花瓣。
尽管藏花之人手法生疏,诚意却让人不忍拆穿。
“拿的什么?”,江谨望着他,轻轻问。
方洄抬起眼眸跟他对视,眼睛里跳动着异样的光彩,他轻轻一笑,还故作神秘:“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