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厅带着很典型的南淮风格,墙上挂着山水,茶案是花梨料,雕刻着花鸟鱼虫。
一名微胖白袍、60岁上下的Alpha坐在正位,手上戴着的檀木珠链,脖子上挂着玉石吊坠,另一个中年的男人坐在茶案对面。
这应该就是顾司远的大伯顾禾凯和二伯顾禾仪。他们很放松,都斜靠在椅子上,面前的茶已经空了,应该已经聊了一会,然而此刻水壶的水已经烧开,但都没有去泡的意思。
看见显叔带着人过来,他们也并不起身,只是微微端坐了身子,面向他。
“主家,这位就是顾司远先生。”显叔介绍。
主位上的Alpha微微点头,没有自我介绍,而是招呼顾司远,“小伙子,坐吧,跟我们两个老头子聊聊天。”
待顾司远落座,主位上的Alpha才开始重新冲泡茶,顾司远看了一眼茶叶,白毫遍布,外形似针,白毫银针无疑。
烫具,投茶,醒茶,冲泡,浸泡约一分钟,倒入公道杯,分茶。
过程中没人说话,但这一套流程,顾司远非常熟悉,他低头双手捧过长辈递过来的茶杯,自然地闻香观色,最后才品味。
“司远看来也比较喜欢茶?受你爸爸影响吧?”坐在他身边的中年男人放下茶杯,笑盈盈地问。
顾司远眼神投向主位,那个人看上去并不关心,只是慢慢品着茶汤。
“不是,”他觉得有些好笑,“爸爸他不喜欢喝茶,只喜欢喝碳酸饮料。”
话说到这里,那个Alpha才抬起了头,眼神如炬,“禾熙小时候,就喜欢跟在我旁边,看我泡茶。”
顾司远明白他们还是在试探,于是迎上他的眼神,直接道明来意,“我父亲生前没有跟我提过,死后也没有对他的过去留下只言片语。是我作为孤儿,总是有一种寻找亲人的执念,所以才找了那么多年。我今天到这来,也只是想做个验证,没有其他想法。”
那个Alpha闻言,久久没有回应。
中年人出来打了个圆场,“司远,跟我们聊聊你爸爸那些年的经历吧……”
顾司远起身弯腰,给两位伯伯和自己分别添上茶,自己一口干掉,这才从头说起……
他对面的Alpha全程没有开口,中年男人倒是时不时问上几个问题,顾司远都一一回应。
直到顾司远说到父亲车祸意外去世,Alpha才缓缓问,“你说,禾熙死于一场意外的车祸?”
顾司远有些疑惑,“对。”
那人摇了摇头,又问,“你是Alpha?”
顾司远点头。
又是微不可查的一声叹息。
“我是你大伯,顾禾凯,他是你二伯,顾禾仪。”说完这句话,他疲态尽显,仿佛是放下了一块多年悬在空中的石头,又仿佛是深夜航行中的被熄灭了灯塔,眉眼的倦怠再也掩饰不住。
顾司远想开口叫人,称呼卡在嗓子眼里怎么也说不出来,“顾老先生,正如我之前所说,我来这其实只是找一个答案。来这之前,我以为是我父亲跟家里有矛盾,才多年不联系,但今天,我觉得应该并不是。您能告诉我原因吗?”
顾禾凯抬头盯着他,“你想知道原因。”
“对。”
“首先,你要成为顾家人。”顾禾凯把茶碗倒扣,开口赶人,“阿仪,你带他熟悉一下家里的情况,我累了。”
顾司远站起来,“顾老先生……”
顾禾仪伸手揽过他的肩,“小远啊,你大伯年纪大了,走,我带你四处转转。”
出了门,雨早已停了,但是天气并没有变得清爽。
毒辣的日头在将刚刚降落的雨水重新气化,晕起了一层朦胧的褶皱,整个院子变得更加炙热。
“小远,你不要怪你大伯。这么多年,我们虽然已经做好了阿熙已经不在人世的准备,但也总是有一点点侥幸,觉得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现在确定了,你大伯年纪也大了,心力交瘁也是难免。”
顾禾仪一直和和气气,顾司远也只能颔首称是,只不过心中疑虑更深。
通过顾禾凯方才的表现,他似乎认定了自己父亲的死亡并不是意外,并且一定知道其中的隐情,只是他不愿多说。
南淮跟北华有些不同,两个洲虽然都历史悠久,但北华作为战争的主战场,经历过资源重整、势力重组,而南淮,作为战略支援地,相对受到战争的影响较小,从前盘踞的势力得以维持,导致现在家族文化和观念要比北华厚重得多。
顾司远并不认为这是件好事,来之前也没有打算踏入这摊浑水。
但是现在,他隐隐感觉,他父亲,说不好还是家族斗争的牺牲品。
“小远,你大伯建议,你要认真考虑。”顾禾仪说了一个他觉得很陌生的词,“认祖归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