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燕淮拿起书开始背诵,不再同宁知非讲话。
宁知非就站在一边,尽可能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只是隔一段时间为燕淮的杯子里倒茶而已。
他听着燕淮背的书,自己在心底也跟着温习,从前不觉得读书怎么样,更多是为了履行职责,现在却觉得那些“之乎者也”也很吸引人了。
等燕淮背累了书,想要写字时,宁知非就迅速上前给燕淮磨墨。
燕淮没想到宁知非做得这样体贴稳妥,不由地多看了他几眼。
宁知非从前根本没有伺候过人,都是这些天冯清越恶补的成果,况且之前在东宫,侍奉他的人很多,宁知非知道无微不至的感受,因此轮到自己时,更加得心应手,不用提点就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晚些时候,后厨送来了点心,燕淮吃了几口,看见站在一边低着头的宁知非,朝他问道:“你要不要也吃一些。”
宁知非确实有些饿了,但还是摇头:“少爷自己吃就好。”
燕淮笑起来,挑了一个桃花酥递给宁知非:“没事,咱们两个一起吃,也算是你陪我解闷儿。”宁知非看出来燕淮这次的笑容是发自真心,于是没有拒绝。
桃花酥是做成桃花形状的点心,精致小巧,是中原汉人的匠心独具,宁知非轻轻捏着脆弱的酥皮,不敢用力。
“是用蔷薇花酱做的馅料,香气浓郁,你快些尝尝。”
宁知非乖觉地咬了一口,蔷薇花酱流出来,沾到脸颊上。
暗红色的花酱,带着些许透明,像胭脂一样。
燕淮噗嗤笑了,觉得他像偷吃的小猫,伸手蹭了蹭宁知非的脸颊,花酱晕开,像是花瓣飘落在了脸上。
如果是十六岁的燕淮,看到这一幕,或许会忍不住,凑过去,尝一尝宁知非脸上花酱的味道。
但六岁的燕淮,只是愣了一下,不知所措地拿出帕子,替宁知非擦干净了脸。
“少爷,属下自己来就好。”宁知非攥紧了帕子,“属下会洗干净,明天还给少爷。”
“不用,送你了,你自己拿着就好。”
宁知非留到傍晚,就回了冯清越那里。
晚上他要习武,在学会武艺前,不用给燕淮值夜。
冯清越喝了些酒,脸红红的,身上散着酒气,见宁知非回来后,便询问他:“今日在少爷那里,一切都好?”
“回师父,都好。”宁知非恭顺地说道。
“没做错什么事?”冯清越拿着空掉的酒杯在手里把玩着。
宁知非错愕片刻,小心翼翼说:“徒儿不知,还请师父指点。”
宁知非先是听见了瓷杯碎裂的声音,随后耳边便传来冯清越冷峻的声音:“跪下。”
宁知非心中不觉得自己犯了错,但着实了解什么叫形势比人强,没有反驳一句话,安静地跪在地上。
当年父亲也是如此,经常不明缘由地暴怒,特别是母亲去世后,江山乱了,更是喜怒无常。
宁知非从很小就会受到父亲如此对待,因此面对这样的冯清越,也能泰然处之。
但他很快就害怕起来,因为冯清越从屋里拿出了一根藤条做的鞭子,有手指粗,不用细想,宁知非也知道这根鞭子的用处。
“把手伸出来。”冯清越的声音里没有了丝毫温度。
宁知非乖乖照做的同时,恐惧地闭上的了眼睛。但他随后又听见冯清越说:“把眼睛睁开,好好看看。”
宁知非这才明白,是自己想错了,冯清越和父亲怎么会一样?冯清越对自己,又没有爱。
鞭子落在手心,留下一道道刺目的红痕,随着鞭子的落下,他忍不住惨叫,但又不敢叫得太过撕心裂肺,怕冯清越变本加厉。
宁知非的手很快肿了起来,连鞭子能落下的地方都找不到。冯清越终于停下了动作,问他:“知道今天哪里错了吗?”
宁知非眼泪堆在眼眶里,冲冯清越摇头:“请……请师父指教。”
“看在今天是第一次,我告诉你,以后如果再犯,就不是现在这样轻轻罚过了。”
如此只能算是“轻轻罚过”,若是重罚起来,是不是得要去自己的半条命?
宁知非连连应声,胡乱地说着知错了。
“今日,少爷未吃完点心,哪里有你张嘴的份?做下人的,即便主子赐了吃食,也得拿回去,怎么能当着主子的面吃了?”
“可是,少爷说 ……”
宁知非鼓足了勇气张口,可是还没说完,就被冯清越打断:“这就是你犯的第二个错了。我今天就要告诉你,主子的命令,不是必须要完全听从,主子行事有差错,便要你来提点,若主子一意孤行,便要你从中取舍,顾全大局。
“否则,这侯府要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