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又如何能够保证[感觉]永远是正确的,而不会将我们指引向错误的路径?
人类一向信任自己的感觉与记忆,这是由人类自身的傲慢所致,我们在坚定自身的同时应在适当的范围内去怀疑一切,我的朋友,但世界上又有多少人能够报以这种谦卑谨慎的态度去面对一切呢?
若是走向极端,则更有可能陷入[不可知论]的危险悬崖边缘。
或许你也认识那位埃及神祇提乌斯,这便是另一个故事了,据说他赋予了底比斯国王一种被称为“智慧和记忆的医药”的东西,当然,你我都清楚,这里指代的是文字的能力。
文字啊,多么美妙的创造,给予了人类智慧与记忆,无论如何赞颂都似乎不为过。
但在文字诞生的同时,事物不再从内心被召唤出来,而是通过符号从外部引起。在这里,盖勒特,产生了一种对立——文字书写与灵魂书写。
后者是具有生命力和活力的,能够选择合适的接受者,而前者则只是生命的外观,文字书写重复着相同的事情,就像绘画的图像。或者说,文字书写被视为灵魂书写的图像,它们是外在的符号,只能刷新那些已经知道的人的记忆。
虽然因为文字,我们能够通过书籍探知从未经历过的冒险,学习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知,但在这种情况,文字便是那些记录者的[记忆],我们不过是一遍又一遍重温着记忆本身,而自然本质与我们的灵魂之间,始终隔了一层模糊的薄雾。
或许,这就是亲自冒险的意义所在吧,我亲爱的盖勒特,去亲自触碰这个世界真正的灵魂。
当然,最后不得不惊叹你在上一封信中对逻辑的阐述,描述与形容用词非常精准,符号用于推理,而推断过程则表现为一个命题与另一个命题之间的暗示关系。
但在我们对于符号的讨论中,诞生了另一个问题:符号能否带来真正的知识,符号是否足以捕捉事物的真正本质和原因?
或许符号只能帮助形成正确的观念,而不能构建真正的知识?
我的朋友,或许你会有其他的见解与看法。
期待回信。
阿不思
作者有话要说:
注:《费德鲁斯篇》(Phaedrus)和《泰阿泰德篇》(Theaetetus) :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的两篇对话录。
第4章 柏拉图
亲爱的阿不思:
非常愉悦地再一次收到来自夜间的来信,阿不思,这种即将建立的新传统为枯燥乏味的夜间带来了新的期待,实话说,我开始享受这种私下的秘密交流(或许你也有相同的感受?)。面对面的沟通虽然能够直接让我们的灵魂产生激烈碰撞,源源不断地迸发诞生新的灵感,但书信却无形中创立了独属于你我二人的私密空间,而黑夜更增添了一种别样的趣味。
我很高兴听到你的妹妹喜欢姑婆做的点心,虽然我的兴趣并不在烹饪,但在德姆斯特朗的这几年,我[巧合]获得了某些听上去似乎非常不错的配方,或许我们可以进一步研究,试试会产生怎样奇妙的效果。
你知道的,我一向蔑视那些所谓的规章制度,一成不变从来都是死气沉沉,并不会给平静的水面带来丝毫波澜,我们必须突破世人的局限,前往那片未曾被踏足的大地,在荒芜而空茫茫的雪地上留下你我二人的足迹,为未来指引正确的方向。
我阅读了你后面附上的文本,在写下这封书信之前,我在姑婆家找到了同系列文本,有些见解想继续与你一同分享——或许你也已经阅读过了——但作为交换,我在书信后面同样附上两篇文本。(附《克拉底鲁篇》(Cratylus)以及《智者篇》(Sophist))
之前的几封信,我们已经明确地将探讨的话题转向“符号”,而“符号”与“语言”或许在某些方面是不可分割的,换句话来说,“语言”具有符号的性质。世界中存在着可见与不可见的对象,如同我们之前对于占卜与医学的讨论中,“符号”一向在可感知的事物和不可感知的事物之间起着中介作用。
与此同时,语言解决了对符号进行命名的起源问题,而针对上一封信件中你提出的问题,或许,我们该从“命名”的角度进行思考与探讨。
[符号是否足以捕捉事物的真正本质和原因?]
或许关键点就在于人类如何对一件事物进行命名,而命名的名称是否能忠实地反映出该对象的真实本质?
只有[正确]的名称才能揭示对象的真实本质,但如何体现出这种[正确]?
如果单单只从表现形式来看,[名称]自然能可以被定义为一种声音符号,单个声音符号的正确组合构成了一种表述,而这种表述则涉及了事件、状态或过程的是与否,那么这种[正确性]便能从名称与所指事物之间的同步应用中得以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