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顿了顿,往前走了两步,站定。
他站姿随意却不松垮,姿态像在看沉浸式戏剧。
衣角的寒意扑面而来。
终于,斯闫的理智回笼了一半。
屋里的中央空调该是恒温,怎么感觉有冷风?
斯闫另一半理智尚未回归。
以至于他抬头时,面上出现了一丝怔住的茫然。
斯珩眉目深然,一双黑眸遗传自母亲斯懿。
那位远近闻名、出身高贵的美人。
东亚人眼睛黑棕色最多,极纯的棕色和黑色都少。
斯珩就是黑色。
不会反射光亮、如同漩涡般的黑。
攫取灵魂,力度却轻柔。
像安吉拉卡特讲的,有些眼睛可以吃掉你。
斯闫自家母亲总是恨铁不成钢,觉得自己应该生出斯珩这样的儿子。
但斯闫觉得,斯珩跟自己也差不了多少。
他提醒父母,别看斯珩唇边总挂着笑,看他眼神,这厮肯定希望别人跪下跟他说话。
一语成谶了还。
斯闫现在正是双膝跪坐……
虽然是跪坐在庄静音腰两侧吧。
斯闫大脑中语言系统宕机,斯珩也不催他,只是神情温淡地候着。
就像麦金侬酒店中上演的《不眠之夜》,即使观众突破传统剧场约束,也只能在演员身边看着。
看麦克白如何会巫、弑君。
不会插手,无意改变。
“……哥。”
斯闫意识归位,从尸体一样的庄静音身上屁滚尿流地爬了下来,声音打颤到几乎变形。
斯珩置若罔闻,只是笑了,声音柔和。
“斯闫,搞强|奸搞到我这儿了?”
“哥你听我解释……”
斯闫冷汗都下来了,跪爬过去,一把抱住斯珩西装裤腿。
斯珩唇边笑意淡了许多,他垂下眼,望住斯闫的手。
斯闫吓得又抖抖索索把手缩回去了。
斯珩洁癖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他这样得天独厚背景,所有私人的癖好都得以留存。
斯珩看也没看他,只是把黑色羊绒大衣脱下,单膝跪下,大衣覆上去,将人裹起来,把庄静音轻松抱起,带去了二楼卧室。
斯闫被许管家礼貌请走,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如他所料,他们毕竟是表亲,斯珩不会报警。
但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斯闫的心反倒是吊到了嗓子眼。
家庭医生楼余思很快就到了。
庄静音除了恢复期的骨折伤,其它地方只有关节处的擦伤,她本人面色苍白,陷入了昏迷。
楼余思在斯珩的注视下,小心帮她上了药。
“皮外伤,不严重,但是受惊厉害。”
楼余思收起药箱时,犹豫了下,对斯珩小声道:“要不,你也出来吧?”
斯珩掀起眼皮,没什么喜怒地扫他一眼。
楼余思跟斯珩一个高中,剑桥边的prase school出来的。楼余思脾气很好,跟英国的天气格格不入,也是斯珩身边难得多年的熟人。
楼余思深知这人脾性,根本不知道怜香惜玉四个字怎么写。
于是再次大着胆子诚恳建议。
“不然等人醒了,一看见你,她这精神又得造成二次伤害。”
庄静音眼睛闭着,熟练沉睡。
心说是啊,都九分钟了,可以滚了。
滚得稍微远一点,她恢复得也快一点。
天不遂人愿。
很快,她眼皮上覆盖了一股凉意。
男人指尖是真冷,往她眼皮轻轻一盖……
怎么说,这感觉。
像死人的手盖上了死人的眼。
“庄静音。”
斯珩那把声线,极有辨识度。
带着微笑与雾气,懒散的风卷过深夜丛林。
他的手掌从她眼睛移到面颊,温声问。
“装睡是不是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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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她不能说自己了解斯珩。
他们毕竟见面次数不多,斯珩从不在此处过夜。
而见面目的,彼此心知肚明,
对庄静音本人来说,首要目的就是先活着,活过五年,别得抑郁症,再说后来的事。她对斯珩应该是漠不关心、麻木和无声抵触的。
对庄静檀来说,任务就是按照这个心里进程,积极调整自身状态。
这种柔弱无力的感觉,不难调整。
因为她看见斯珩第一面,警报器天然拉响。
在燕城,斯家作风低调,位高权重,斯珩的外公有三个女儿,斯珩母亲排行老三,但结婚早,跟康家二公子早早看对眼,所以斯珩在这一代中排行老大。
声望和年龄排行一致。
不仅在斯家如此,燕城这么窄的顶层圈子里,谁要能把斯珩的名号拿出去,对面就得给几分薄面。
原因无他,抛开斯康两家独子的身份,斯珩也绝非池中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