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由紫丞领路,二人又是一阵狂奔,不多时,竟又绕回适才湖畔。帝台心中叫好,知道那美人被引去追踪,一时间绝不会回来。
紫丞轻拨琴弦,那片黑暗渐渐退去。
适才帝台感知被阻,只能感应地形植物,却不能察觉其它活物的存在。直至此时,他才看清被自己扛了一路的东西。
这一眼瞧去,却是恶心得他当场将那物事扔了出去。
食人花!
那朵跟在美人身后,怀中犹抱衣物的食人花!
紫丞想来是曾在那食人花身上下了什么禁制,因而它才乖乖一路未曾反抗。但此时禁制皆除,那食人花张开大嘴,酸液四溢,茎叶乱舞,看来很是恶心可怕。
帝台本想狠狠责问紫丞一通,却见他脸色惨白,呼吸急促,显然是刚才维持禁制,真气消耗过巨的征兆,话到了嘴边,已经成了“弹琴的,你不要紧吧?”
紫丞微微摇头,沉声道:“抓紧那花儿。”
他见帝台不应,以为自己所为真的激怒了这个有趣的神仙,心中不由升起几分失落。但此时显非纠结这些的时候,他忍住疲惫勉力运气向琴拂去,就待奏一曲束缚之音。
一只温暖的手却忽然压在他手上。他抬眼看去,却直望入一双银灰色的眸中,说来也怪,那双瞳分明是冷硬色泽,却偏偏能透着说不出的暖意。
“弹琴的,觉得累就别勉强自己,本大爷自然也有方法定住那花。”
紫丞忽然觉得被他压着的手十分发烫,不由轻轻一颤,指尖划过古琴,一时间七弦齐响,如碎锦裂帛。
他莫名想起这里是千华梦地,正是千绪木生长之处。
千绪木,又叫牵萦木,万千思绪,魂牵梦萦
紫丞轻吁一口气,只觉适才乐音余韵,一波一波荡入心中。
四、绯花(上)
帝台实是不愿再去碰触食人花这般恶心的物事,但却也不忍紫丞疲惫间再运真元。幸而他曾修习过控魂之术,从怀中掏出支仙笔勾勾画画,不多时便完成了这道符印。
“好啦,它被我控制住了,你想做什么?”
那食人花挺立站直,闭紧大嘴,茎叶下垂,一副任君宰割的乖乖模样。
帝台从紫丞眼中看出几分惊讶几分戏谑,不由心中一紧。他知道自己这控魂之术太过霸道,与仙家修行十分不和。
事实上,这符印本就是脱胎自好友紫狩的霸灵大法,他见着实用,便拿来修改成可由仙气操控的术法,平日里时常偷懒,支使着灵猿仙鹤做些采栽仙草看守丹炉的功课。
这……若是被那些老古董们看到了,怕又是要骂他不守天道修为迟早掉光了吧。
但紫丞显然不是古板之人,只道:“楼兄这法术却是有意思。请让它拔下三颗牙齿,再取一瓶涎液出来,然后……击晕自己吧。”
帝台心怀一慰,伸手接了那取药用的小瓶,边下指令边扔给食人花。他强忍恶心细细打量,终于发现这食人花与众不同,指不定能有近万年的修为,难怪紫丞要冒险用此手法取料。
食人花接了一瓶涎水,又用叶子拾起一块石头,狠狠向嘴巴砸去,登时三颗牙伴着喷涌而出的绿色汁液脱落下来。它对疼痛仿若未觉,不见停顿,又将石头击在脑上,登时瘫软倒地。
紫丞接过小瓶,拿出一块方巾,将三颗牙齿一一拾起包好。帝台眼尖,见那方巾上绣着璎珞藤子,手工精致,似是凡间女子所用之物,忽而有些莫名的不快。
帝台正觉奇怪,眼睛瞟过瘫乱一地的衣物,不由深吸一口气。
“弹琴的,刚刚那个姑娘……”说到这里,他脑中又浮现出美女沐浴的旖旎情景,一阵脸红心跳,“难道是光着身子与你拼斗的?”
紫丞将帕子放入怀中,似乎正有所思,心不在焉回答:“绯花修罗何等人物,早用头饰之花化成一身衣物,哪里用你操心……”
帝台大惊,不由脱口而出:“他是勾陈?”
紫丞也从深沉思绪中清醒过来,同时道:“你称他为‘姑娘’?”
帝台脸上一阵燥热,他早听说太古六神之一的绯花修罗虽为男人,却生得一副远胜女子模样。不料今日初见,竟真认错了性别。
他本就自觉羞恼,又听紫丞失笑道:“难怪楼兄适才面色绯红,原是春心萌动。咳,能见着这般国色天香的美人入浴,楼兄也算艳福匪浅。”
他这话调子拖得又怪又长,笑容又奸诈若狐,虽也别有一般邪气的魅力,但落入帝台眼中,却只剩十足十的讽刺挑衅。
他为之气结,却又找不到解围之法。正烦躁间,忽而察觉四周灵气一凝,顿时收敛嬉闹之心。
空气中飘飘渺渺传来勾陈嗓音:“吾已布下修罗之阵,狗胆鼠辈,快将我的小绿还来!”——这小绿显然就是那朵惨遭绑票的食人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