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哥。”
他回头。
余光里一对男女正好拐了弯。
回去的时间赶上了下班晚高峰,地铁上挤满了人,明灿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把没吃完的粘豆包拎着,岑树紧挨着她在她身后站着,他半边身子替她隔绝住周围拥挤的人群,留出一方狭小的安宁。
玻璃窗上映照出二人依偎的身影,口罩遮挡之下,个中心事一同被掩盖,唯有那一双裸露在外的眼睛,依旧清亮而不染一尘,莫名地,明灿仿佛从他的眼里,看见了她自己。
车厢缓缓移动。
她的脑海里忽然涌现出一首诗。
我把眼睛沉入你的眼睛。
我瞥见幽深的黎明。
我瞥见古老的昨天。
看到我不能领悟的一切。
我感觉宇宙正在流动。
在你的眼睛和我之间。
……
几分钟后。
地铁播报到目的站。
明灿直到车厢完全静止才如梦初醒,牵着岑树的手同他一起下了车,走出闸机,站上上行的扶梯,就在将将瞥见自外照进来的第一缕日光之时,忽然听见耳边有人喊她。
“灿灿。”
她偏头。
与他的目光恰好对上。
傍晚的温淡日光洒在少年的脸庞,他眼尾笑意浅浅,眸中写满了期望与真诚,声音很轻很柔,落在人耳朵里仿佛是羽毛不经意间扫过心脏,令人霎时一颤。
“和我结婚吧。”
和我。
不是我们。
明灿的第一反应不是同意或者拒绝,而是在回想,她在什么时候也听过他用这样表述,好一会,她想起来,是在去年的春天。
那时他说。
和我在一起吧。
她拒绝了他。
那么……
这一次呢?
明灿回神,抿唇说:“今年是寡妇年。”
岑树回:“我不迷信。”
明灿说:“法定年龄22岁……”
岑树接过她的话,“快了。”
明灿的内心此刻甚是挣扎,各种复杂的情绪一股脑地涌了上来,教她难以分辨,到最后,她微微掀起眼皮,“你想好了吗?”
岑树嗯一声。
显然他的回答是肯定的。
于是。
她的回答也肯定。
一瞬间十指紧扣的手扣的更紧了些,扶梯缓慢升至地面,明灿满眼笑意地望着外面淡橙色的天和来往的行人,在这个她曾经反复经过却从未停留的出口,第一次觉得原来世界竟然如此的可爱。
就近找个店吃了晚饭,回到酒店以后明灿歇了会去洗澡,岑树则在收拾行李,提前在网上查了各种攻略信息,把需要手提和托运的行李依次检查分了类。
明灿洗完澡出来,走到床边坐下,忽然想起来什么说:“郁金香能带上飞机吗?”
岑树拉上背包拉链,应声,“可以。”
明灿放心说:“那就好。”顿了顿,又问:“我们明天几点的飞机?”
岑树说:“七点四十。”
明灿嗯一声,“那明天要早点起。”她说着走到行李箱旁边蹲下来,“你去洗澡,剩下的我来收拾吧。”
不到十点。
房间的灯全部关上。
没有月光。
四周浸入无边黑暗。
明灿半抱着自己侧身窝在岑树的怀里,脑袋枕在他右边手臂上,而他的另一只手臂放在她腰侧,有时候察觉到她睡的不安稳也会轻轻拍着她的背,每到这时,她都会想起小的时候。
“阿树。”
明灿尽量忍住痛意,“我有很久没回去看姥姥了,她会不会怪我?”
岑树温声说:“不会。”
明灿忽然睁开眼,说:“我有点记不起来她长什么样子了,还有我妈,我好像都忘了。”
岑树动作稍顿,“你只是太久没见到她们了。”说完又继续拍起她的背来,“等天亮了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明灿声音发闷,“还要多久天亮呢?”
岑树替她掖了掖被角,“睡吧,睡醒了天就亮了。”
这天半夜。
外面突然打了很大的雷。
明灿好不容易在岑树的安抚下睡过去,雷声一响,立刻便醒了过来,她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坐着蜷缩在床的一角,从头到脚都写满了惊惶不不安。
凌晨四点。
雷声仍在继续。
明灿还保持着几个小时前的姿势,岑树从身后抱着她,谁都不曾说话,也不曾闭上眼睛。
不知道多久以后。
世界安静下来。
玻璃外透出一丝微弱的晨光。
“阿树。”
“太阳出来了。”
明灿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缓慢扬起头,“我们可以回去了。”
她的脸上有不正常的红晕,天暗的时候不易察觉,如今天亮起来一下变显眼起来。
岑树伸手探上她的额头,语气异常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