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可能是人生最后一个能够怀抱着天真和善良渡过的时期。过早接触现实世界有利于初出茅庐时少走些弯路,但对于在读生而言无疑太过残忍。
不懂的可以学,青春朝气的少年拥有大把的时间找到适合自己的路,但有些东西提前没了,便就真的没了。
此时此刻,晏辞不太想懂得察言观色这四个字怎么写。
敲击沙发扶手的动作停止。
晏辞的眸微沉:“如果我不作声,就真的准备自己担下责任么。”
好不容易轻松一些的话题被晏辞一句话掰回原来的方向,柯眠晚气笑了。
晏辞铁定跟他有仇吧?
把他气到咬牙切齿的观察力呢?就被吃了?!
“晏老师,”柯眠晚故意这么喊,“我的建议是,如果现场有人能替你担责,那你就闭嘴,或者干脆不要出现。顾虑一下自己的身份。”
下午要不是顾虑到不能让晏辞和对面的疯子直接接触,他不可能给啤酒肚留哪怕一点点体面。
现在可好,平安无事反过来说他了。
柯眠晚狠狠捏了一下抱枕的角,真可恶。
准确捕捉到某个关键词,棕黑色的瞳暗淡了一瞬。
身份,每个人都拥有的两个字。
能将不同的两个个体拉得很近,却又能让两个本该亲近的人推远。
晏辞阖上眸定了定神,再睁眼时,他身上咄咄逼人的气场收起所有棱角,破破烂烂的圆小心翼翼地发出试探。
“我能以朋友的身份问你吗。”他说,“你原本打算怎么替晏辞背锅。”
向来不容置喙的声线带着谨慎的尝试。
柯眠晚霎那间有些恍惚——也或许有点说不上来的小开心。
晏辞原来有把他当朋友啊。
他不觉得晏辞会把这两个字看得很轻,至少不会是随便一个认识了几天的人就能冠以朋友的名义……吧。
先前的小生气被这两个分外沉重的字冲得一干二净。
冷静下来想,其实令他生气的并不是晏辞的刨根问底。抵触回答多半是因为他想要掩饰借口被看破的无措。
啤酒肚老板的步步紧逼不过是想要听到他代晏辞答应,随后拿着他的话威逼晏辞接单。
当时就算晏辞没有到场,柯眠晚也不至于被所谓的几千万吓到。他会以自己的名义严肃拒绝,并送给对方一连串不带脏话的高级辱骂和定制阴阳。
在此之前,柯眠晚当然有计划过辱骂之后的补救措施,只是在不太想提。
皆大欢喜的结局就很好。
说又不想说,气又气不起来,柯眠晚一下泄了气。小脑袋抵在抱枕上,声音闷闷的:“晏老板,你能不能别问。”
显而易见的拒绝。
两人的对峙迎来短暂的死寂。
晏辞明显听到了柯眠晚故意喊出来的称呼,不动声色地做了个深呼吸。
要身份,可以。
“在这层关系之前,我们见过面。”
柯眠晚没说话。
他听得出来,晏辞的意思是:如果要追究,两个人最初认识的时候比所谓的从属关系要早,要算也应该从那里开始算。
像晏辞想知道答案一样,柯眠晚特别想知道晏辞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非揪着他这个点不放。
“是。”晏辞身体前倾,面上带着笑不妨碍语气严肃,“在那层关系里我们算不上朋友,却拥有雇佣关系。”
晏辞正色:“其中,老板是你。”
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来不是单一向的上下级。
二舍八入的雇佣关系,柯眠晚作为雇佣方,而晏辞则是被需求方的位置。
“我猜你做过预案,才会做出选择。”
一声闷响忽起。
本该在柯眠晚手中的抱枕狠狠砸向了晏辞。
柯眠晚咬牙切齿:“有没有人说过你性格很恶劣。”
下意识接住抱枕,晏辞非但没生气,反而煞有介事地将名单过了一遍并得出结论:“你是第一个。”
柯眠晚:)
人不要脸则无敌,他早晚要曝光晏辞的恶劣行迹!
一想到自己手上捏着大新闻,柯眠晚顿时心情舒畅了不少。
算了。
反正是个假设,反正事情过去了,反正被气死的日子只剩下两天。
自从和晏辞见了面,他最擅长的就是与世界和解。
柯眠晚放弃挣扎,托着下巴看向窗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没有保证,我随便说说,你随便听。”
晏辞放好抱枕,洗耳恭听。
“当时在想大不了去摇人,给你摇一个差不多的资源回来,再不行……我们学校对面不还有个戏剧学院。”
戏剧学院一不缺剧本,二不缺身家背景,三不缺人脉资源。
总能摇来点什么。
导师那头能摇来的人暂且不说,工作室里的段鸿学长家里做的企业和影视剧的圈子有点关联,再不济他爸爸妈妈那边大概八成或许也能插一脚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