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在不忘山剑会,指出她害死闻清风开始,再到杀害谢家数百口人,谢端砚就像是换了个人般,恨不得时时刻刻将她置于死地。
彼时闻楹怎么也想不明白,直到后来在苍山书院修行那些日子,她无意中看到,典籍上记载的夺舍之术——
以自己的元神,占据他人身体而活下去。
这等倒行逆施的阴损法术,在修真界向来为正道所不齿,施展此术之人,便是被天诛地灭也不为过。
“闻掌门不妨猜猜?”闻楹问道,“苍山书院的藏书阁中浩如烟海,我为何偏就这般巧,看到了这本书?”
闻清风顶着谢端砚的面容,冷冷哼了声:“不过是瞎猫撞见死耗子,又有什么好说的。”
闻楹蓦地笑了:“因为这本古籍的编纂者,正是闻掌门你自己啊。”
所以,当在一众书目中,看到被自己失手杀死之人的名字,闻楹也不知她怀揣着怎样的心情,打开了那本书,并在其中找到了答案。
一切豁然而解。
一旦这个念头生出,闻楹便迅速地将所有细节串联起来——
自己不过是随手回击,闻清风身为大能,竟轻而易举地死掉。
谢师兄的性情剧变,以及那天早上,他的不见踪影……
怀揣着所有疑问,在从神境仓促逃回魔界之后的大半个月里,这些怀疑逐渐在闻楹心中发酵成形。
所以,在听到戚敛和谢端砚婚事的消息之后,即便猜到这可能是陷阱,闻楹依旧义无反顾地前来。
不单单是因为想要见师姐一面,更是想要弄清事实的真相。
真正让闻楹确定了这个猜测的,是前天夜里,她偷偷溜进长生殿,对着闻清风的魂灯,施展出缝魂术。
每一位弟子拜入宗门后,皆会在魂灯中滴入一滴血,有其留下的气息在,魂蝶轻而易举地召出了一缕残魂。
出现的残魂,不是闻清风,而是……
思及至此,闻楹眼眶酸胀,她如同一头发狂的小兽,红着眼恶狠狠地盯着闻清风:“是你,是你夺舍谢师兄,害死了他,并提前将你和他的魂灯换了位置,是不是?”
“不愧是本座的女儿,倒也有几分聪明。”
闻清风淡淡说着,他似是丝毫没有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而是抬起手,缓缓活动着手腕。
闻楹警觉地看着他。
“放心。”闻清风道,“你我父女一场,本座也曾真心实意将你当做我的女儿,悉心抚养十六年,又怎会当真想过要你的性命?只是你这条命,用你体内的魔骨来换罢。”
说着,他手向前一探,一道黑雾般的魔气,劈开了冰牢的牢门。
闻楹眼底一颤:“你……”
话音刚出,便意识到自己的多此一举。
闻清风做出种种不可思议的残虐之举,他这样的人选择修行魔道,不是再正常不过?
闻清风推着轮椅进入牢中:“哦,对了。本座不杀你,戚敛却是非死不可的,告诉本座,她在哪里?”
闻楹一愣。
她原以为修真界会有师姐的消息,可是看样子闻清风也在找她,却没能找到。
见她露出诧异的神色,闻清风阴恻恻道:“别装模作样地告诉本座你不知道,你若不知戚敛干的那些好事,又何必要去盗乾坤花?”
这跟乾坤花又有什么关系?
闻楹一头雾水,闻清风又不无讥诮开口:“总不能说,她当真受到弑龙的天罚,变成……”
“我可以告诉你她在哪儿?”
闻楹没来得及听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只趁机问道,“不过在此之前,还请闻掌门回答我一个问题。”
“说——”闻清风似是已经没有什么耐心。
“你夺了谢师兄的身体,为何还要去谢家,灭了他的族人?他们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凡人而已,根本威胁不到你什么。”
“谢家……”闻清风半眯着眼回忆起来,“要怪就只能怪,你非得逃到谢家去,本座为了捉拿你,去谢家小坐片刻也是理所当然。”
“没想到……本座不过是喝了一盏茶,那谢家的族长便非得说什么从前我是不喜喝茶的。这样的话语,本座焉知不是试探?又岂能留得住他们?”
闻楹想到过很多种谢家被灭门的缘由。
或许是闻清风为了夺什么至宝,又或许是他的真实身份被发现……
没想到,仅仅是一杯茶而已。
因为他的多疑,便要数百人付出生命的代价。
花季少女,稚气的孩童,垂垂老矣的耄耋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