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的慈悲,去你的怜悯众生!
兰榭一把掀翻了供桌,供品香灯全推到地上,扛起桌椅往佛像上狠狠砸去,佛像微笑着向后仰,与地面磕碰时发出沉闷响动,又像是佛音绕梁,梵音袅袅。
这还不够,这怎么能够!
兰榭抓过身边能抓到的所有东西,烛灯经幡,护法金身,一股脑全往地上砸,往佛像金身上砸,砸了大殿也解不了心头恨。
“砸这些没用,他不会知道,你得回去亲手杀了他,叫他知道你生气了。”
兰榭听见有人讲话,但他顾不上去探寻是谁,他现在怒气很重,只想嘶吼,想泄恨。
天好像亮了,但他的眼眶红了,所见之处皆是红色。
他看见祢衡带着几个和尚匆匆赶来,见他砸了大殿,个个脸色十分精彩。
有人双手合十念着梵音,带着金光的钟罩从天而降,转着旋朝兰榭袭来,兰榭捏紧了拳头,奋力向前一击,钟罩瞬间反弹回去,消失在空中,那个和尚被余力波及,撞到石像上再没起来。
兰榭往前半步,另外的和尚上前阻止,还未靠近半分,感觉脖子一凉,温热液体顺着衣襟流下。甚至不知道怎么死的。
也有和尚幻出棍棒,悬空朝兰榭劈来,兰榭甚至不用躲,在金光碰到他之前已经出手先将和尚杀死。
还剩下两个和尚,祢衡慌慌张张挡在另一个和尚面前,嘴里喊着:“通报住持!赶紧去!”
“小师父,这就想走了?”兰榭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了血迹,他微微笑着,身上渐渐燃起火焰,周身被烈火层层围裹,眼波激荡浮现重重怒火。
他低声叫着:“絮影……”
半空中,一柄通体泛着红光的长剑渐渐显出身形,同样被烈火包围,剑气逼人,杀意渐浓。
祢衡眼里映出跳动的火焰,执剑的恶鬼一步步朝他走来,他还来不及求饶,泛着火光的长剑瞬间刺破他的喉咙。
兰榭扭扭脖子,眼里并没有得到满足,他人未动,只是将絮影抛出,长剑便跟有了生命一样直奔着跑去报信的和尚而去,剑尖没入胸口,后背进,前胸出,然后转了个弯,又回到兰榭手里。
这些人没能离开,一个也没留下,包括让回去通报之人。
兰榭指腹摸着絮影。
风起叶落,不知从哪里吹来几片菩提叶。
这恼人的菩提,看着叫人心烦!
兰榭一剑劈过去,强大剑气裹挟着肃杀,在大片刺目的红光下,菩提树轰然倒地。
树倒了,人也死了一片,血水与落叶混在一起血淋淋的,有种酣畅淋漓的快感,他已经分不清这是哪里,只知道毁了这里的一切能让他痛快。
然后剩下的是无边的孤寂与空虚。
兰榭沉着脸从旧佛堂一路杀到雁咕寺,途中遇人便杀,不留活口,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他没数,但是应该不少。到最后手上全沾满了鲜血,浑身上下带着浓郁的血腥味儿,他站在雁咕寺的门口,肉眼所见之处再无活人。
那个声音适时出现:“美妙吗?快乐吗?杀了他们你开心吗?”
兰榭不语。
那个声音又说:“目之所及,皆是蝼蚁,鲜血是世上最美妙的点缀,你需要鲜血来装扮自己。”
兰榭闭眼,闻了闻袖子上的血腥。
“好闻吧?是不是希望再多来点?恨不得浑身浸泡在血池里?”
兰榭皱了皱眉,发现眼前浑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这是幻觉。”他说。
“……”那个声音暂时消停了一会儿,似乎很惊讶兰榭能发现这些都是不真实的,是被他制造出来的虚幻,“你怎么知道?”
兰榭看着自己的剑,并不说话。
絮影不会喝旁人的血,絮影是饮他的血长大的。
那个声音这次居然猜不透兰榭想法,不知道他是如何识破这虚幻的,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他只能妥协道:“好吧,天要亮了,去杀吧。”
兰榭猛地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刚被砸了的大殿之外,身下是冰凉的石砖。
他没动,继续在冰凉的石砖上躺着。
缓了好一会儿,等眼里的血色逐渐褪去,睁眼看到的世界不再是满目的红。
天还没亮,所见之处都很朦胧。兰榭想起被他砸得稀巴烂的大殿,心里没有解气,只觉得沉重。
不知躺了多久,他听见一阵细碎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群素衣僧人突然出现,将他围在中间,围得水泄不通。
兰榭坐起上身,眼神空洞,还有些愣神。
一个老和尚说:“阿弥陀佛,尊上,回头是岸。”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但是兰榭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一抬头,看见满目沧桑的脸。
想起了,这个人是雁咕寺的住持,他还给任积雪带去装了菩提叶的香囊,兰榭要了一个,日日挂在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