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榭就笑,笑话任积雪像个傻子一样,明明这山就不高,摔下去也不会摔死。
在山顶吹多了风总会生病,兰榭醒来后身体就不大好,经常发烧,好在这次任积雪的自愈能力一并给了他,也算好得快。
任积雪本来是不准他来的,但是他总是会逮到时机自己偷摸爬上来,防不胜防。
任积雪只能无奈叹气:“风大了,该回去了。”边说着,边把带来的毛绒绒的斗篷给兰榭披上。
兰榭点点头,人却坐在原地未动。
他的确很喜欢坐在山顶吹风,他觉得这样吹着心里会变得宁静,可以什么都不用想,暂时忘记他是谁,忘掉那些血腥。
但是他又很懒,总磨磨蹭蹭不肯下山,任积雪知道他是爬上去的时候走累了,不愿再走了,便默默上前把他横抱在怀里,与他一同下山。
最开始兰榭还很抗拒这种抱姿,在他的印象里只有魔二父亲这样抱过他,现在他都多大人了,还被这样抱,传出去不得被人笑话。
可是转念一想,世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除了任积雪又有谁知道他在这里苟延残喘?最重要的是,任积雪力气太大了,不用法力完全挣脱不开,用法力又怕伤着任积雪。
他两眼一闭,摆烂似的躺进任积雪怀里,随便吧,爱怎么抱怎么抱。
任积雪的声音平淡又温柔的出奇:“今天买了烧鸡,一整只,都是你的。”
“嗯。”
兰榭乖乖由他抱着,紧紧揽住任积雪脖子,脑袋靠在他肩膀上,闭目休息。
下山路上又起风了,大风迎面吹在脸上很凉,兰榭把头转到任积雪后面去,搂着他脖子的手用了力,紧贴着任积雪。
被风吹得冰凉的脸颊轻贴上任积雪侧颈,任积雪感到冰凉,便问:“冷了?”
“嗯。”
任积雪搂得更紧了些,“下次还来吗?”
“来。”
兰榭不长记性,还嘴硬,任积雪笑笑,大手换了个位置,斗篷把兰榭裹得更紧。
兰榭去拍打任积雪在他腰间乱动的手,“别趁机占我便宜。”
“你可以占回来。”
于是兰榭把冰凉的手伸进他衣襟,取暖。
……
兰榭跟任积雪开玩笑:“任积雪,你对我好好,我很不习惯。你果然是看上我了吧,趁我不能反抗,把我拐进佛门之地,不过请神容易送神难,小心我赖你一辈子。”
真的可以一辈子吗?任积雪不知道。兰榭这人总是把自己形容的不堪,凡是先把坏处讲明白,如果有人知道结局不完美还能守在他身边,像六六那样,于他而言就是生命的全部。
只是任积雪知道,兰榭从醒来后就没信过任何人,不相信任积雪会爱他。
他把一个佛门中人婉转含蓄的爱意当作同情。
于是任积雪也想用余生来证明:这场心动不止波及任积雪,还有虚无。
他答:“是。请务必赖一辈子……我的菩提与禅意。”
……
窗外下雨了。
兰榭突发奇想,问:“会不会下雪?”
“会。”
不过冬天还早着呢,任积雪问:“不喜欢下雪吗?”
兰榭低垂着头:“不知道。”
任积雪说:“我人生中遇到过一场大雪,大家都说那是雪祸,于我而言却是美景。因为有个小朋友出生了。我那时看淡生死,觉得走进了胡同里,所以选了个雪地圆寂。那天的雪下得沉,雪水似乎浸入骨髓了,我好冷。”
兰榭应着:“冬天可不就是很冷。”
“是啊,好冷……可我恍惚听见婴儿啼哭,我有点不舍,他似乎在等我。”
兰榭知道任积雪说的是他,但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任积雪关上窗户:“原来生死有命没法改变,但也是真的舍不得。”
所以他选择活。却意外成佛。
……
兰榭也时常问任积雪:“我这样的人配有一个善终吗?”
任积雪总是很温柔的回答他,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不管是从前的兰榭,还是现在的兰榭,都值得一个好结局。”
“任积雪,你现在话好多,怎么之前就无话可说呢?”
“是千言难诉,并非无话可说。”
“那你现在就容易诉了?”
任积雪沉默了。
兰榭只是随口一问,不是非要听他说出一个原因来,恰好困了,顺势闭了眼靠着任积雪休息。
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时候,他好像听见任积雪在说话。
“我怕再不说,就留不住你了。”
……
连寺里的小僧都能看出任积雪的偏爱,那些婉转含蓄的爱意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兰榭感受到了,会报之璀璨的笑容。
兰榭经常有种笼罩在佛身之下的错觉,他猜想大概是沾了任积雪的光,佛也开始接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