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儿也不去了。”像是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兰榭半睁着眼,很是疲惫道,“我只去魔窟,守着沧渊,老死在那里。”
任积雪看着他不说话。
“你回雁咕寺继续做你的和尚吧,我不去烦你了。”
“既已还俗,就是凡夫俗子,不回雁咕寺了。”任积雪眼神坚定,不容人拒绝道,“我跟你回魔窟,你守着二公子,我守着你。”
真是笨蛋。
兰榭在心里骂他。
兰榭守着沧渊,是为了找机会把业火还给沧渊,任积雪守着他也没用,难不成真要跟他一起去死。
他不想死的时候有任何人在场,万一死法很痛,很丑,他忍不了了会杀了那个人一起去死。
最好死的那天能有阳光,不至于太冷太孤寂,最好是魂飞魄散,彻底消亡。任积雪会如尽空所说,终会成佛,他没有来世,兰榭也不要有。
兰榭无比眷恋地看着任积雪,尽管有些看不真切。他好想离他近一点,试试牵着他的手是什么感觉,肯定跟自己的左右手交叉叠放的感觉不一样。
但是他不敢。
任积雪继续道:“别怕,日后再头疼就找我。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其实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大毛病,他受伤会自愈,根本用不着吃药上药,他也不懂医术,只能回去请老药翁看看,现在这样说只是为了安抚兰榭。
兰榭手上的伤老是裂开,他总爱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任积雪忽然怀念刚到魔窟时见到的兰榭,那时候兰榭还算正常,会故意跑去静尘室羞辱他,惹他发怒。
他知道兰榭是故意的,所以不理他。九百多年前,这种事情在他身上已经很常见了,冬天天冷,兰榭裹着小斗篷去找他,刚被抱起就把手伸进他衣襟取暖,脑袋埋在他脖颈间,笑呵呵的。
兰榭很喜欢摸他的光头,等手稍微暖和点了,就要把自己的小斗篷揭下来给他盖头上,然后抱着他的脑袋,脸颊轻轻蹭上去,嘴角始终漾着开心的笑。
然后兰榭会再次把小手伸进他衣襟,冰凉的感觉再次袭来,他没有拒绝,反而抱紧了兰榭,为他抵御寒风。兰榭就会更加放肆,小手在他衣襟里动来动去,哪里暖和就往哪里钻。
怎么现在还俗了,兰榭却不敢碰他了。
“困了就先睡会儿,这里不会有别人来。”
兰榭确实有点犯困,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难得的不头疼,他是应该好好睡一觉。
闭眼前最后看了一眼任积雪,要把他的样子深深刻进脑海,他留恋任积雪至此。
最后,他朦朦胧胧地想:怎么就不能早几百年遇见任积雪呢?
他好想多看看他,看几百年都不够。
……
兰榭睡着了。
任积雪指尖划过自己左手手心,在上面划开一道口子,然后小心翼翼托起兰榭右手,眼眸中有灵光闪过,驱动自愈能力愈合伤口,通过这样的方法将兰榭手心的裂口一并愈合。
这样的作用很小很小,微乎其微,往往他的伤口愈合了,兰榭那边只有一点反应,不知道得熬到什么时候才能愈合,他只能一遍遍划开自己的手心,再一遍遍愈合。
如果当初这种自愈能力能给兰榭就好了。
睡梦里,兰榭感觉手心里有暖流流过,暖暖的,痒痒的,让人想挠。
在任积雪身上一刻钟不到便能恢复的伤口,在兰榭身上得多花很多时间才能恢复。一个时辰过去了,任积雪的手再次愈合,连心口的伤都早就愈合了,他终于感觉兰榭的手恢复了正常。
也只有睡着了才可以这样给他治疗,兰榭清醒的时候是不让他碰他的手的。
兰榭手心很痒,很轻地动了一下,任积雪为他解开纱布,打来热水擦干净手心的血,看见兰榭手心有一条异常丑陋的伤疤。
这是血蛊留下的,疤痕无法去除。
任积雪两指搭在兰榭脉搏处,很快探到里面的异物,是一只子蛊,母蛊不知在谁那里。
子蛊受母蛊控制,必要时拥有母蛊的人可以杀了拥有子蛊的人,子蛊拥有者身死则母蛊拥有者失去意识昏迷两日,母蛊拥有者身死则子蛊拥有者殉葬。
任积雪几乎不用想,一下子就猜到了母蛊在沧渊那里。老魔尊还是放心不下沧渊,给他留了保命的法子。
此时已是夜深人静时刻,寺内香客渐少,任积雪悄无声息出了门,想给兰榭挂一条祈福带。
就写:“兰榭平安顺遂,健康快乐。”
寺里的小和尚看见他写下的“兰榭”二字,笑了,说:“您也是来为这位施主祈福的?”
“……也?”任积雪不解。
“是啊,好长一段时间了,天天有位施主来这里祈福,写的都是这个名字,后来他说以后没空来了,一天内捐了大量香火钱,托小僧日日替他求一条挂上,都是为兰施主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