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受人指使,在嫔妾的日常饮用水中,下了毒。”
此话一出,殿内一片哗然。祁重连的面色亦是一僵。
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给她下毒,他竟然毫无所觉,还是靠着她自己发现。
而他,则成日里都在计较纠结一些小事,怨怼她不愿意主动去乾清宫,殊不知她身边早已虎狼环伺,岌岌可危。
一时间,愧疚之心将祁重连整个包裹,他攥着柳商枝的手都愈发紧了紧,他这般矫情无用,还口口声声说要爱她护她,当真是可笑至极!
祁重连自我唾弃之时,一旁的太医已经捧着那被下毒的水上前:“启禀皇上,臣已经验看过,这水里被下了一种慢性毒药。服药之人起初看不出异样,可日子一久,身子就会慢慢衰败下来,届时是药石无医,神仙难救啊。”
药石无医,神仙难救。
这八个字砸出来,让祁重连杀心顿起,他侧目看向柳琪桃,几欲立时拔剑而出让其血溅当场。
柳商枝见他状态不对,轻唤了一声:“皇上?”
祁重连的手有些微微发颤,他勉强压下心头肆虐的杀意,将逼视的目光转到那个下毒的太监身上。
那太监被关了几日,早就没了意气,这会被祁重连这么一看,当即倒豆子一般把事情全说了,边哭边磕头道:“奴才一时财迷心窍,还请皇上恕罪,饶奴才一命,饶奴才一命!”
饶?
祁重连冷笑,他自幼时进宫后,便不知道这个字该如何写。
“带下去,杖毙。”
祁重连的声音无一丝情感,那太监嚎哭着被人拖下,哭求的声音让每个人心头都不安发颤。
一旁的柳琪桃听到那句杖毙后,整个人的魂魄都似乎被抽离而去,跪在那双眼无神,仿佛已经知晓自己必死的结局。
而祁重连却并未将目光转向她,他回身看向柳商枝,看着她比之前瘦削的下颚,面色沉郁:“你饮了几日有毒的水,太医怎么说?”
他本还想问,既然抓到了人,为何不告诉我。又想起自己的小肚鸡肠与故作清高,当即没有脸再问,只想弄清楚她现下身体如何。
柳商枝却是摇了摇头,道:“嫔妾没有喝那毒水。此事要多谢一人。”
祁重连皱眉:“谁?”
柳商枝往人群最后,那站在角落的人看去:“楚答应。”
“是她告诉嫔妾,柳常在收买人在水中下毒一事,不然,嫔妾不会那么快就发现。”
楚答应,对祁重连和其他妃子来说,这个名字实在有些陌生,而对于柳琪桃来说,简直不要太熟悉。
楚答应在众人的注视下从最后走到最前,那一刻,她的心中是无限满足的。
终于有一天,她也能成为旁人的焦点,不用在做那只能淹没在人群里的旁观者,她终于也能成为万众瞩目的主角。
楚答应双手交握盈盈下拜:“嫔妾答应楚氏,见过皇上。”
这句话说完,楚答应的心又镇定下来。她想,这是她应得的。
纵然她长相算不得上乘,但她有远超那些自以为是男人们的谋算、心智,甚至于,她能比他们更果断,更狠戾。只要能往上爬,能得到权力,她不计后果,不怕背叛。今日于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开始。
她抬起头,颇为复杂地看了眼柳琪桃:“柳常在,还请不要这样看着我。你让我帮着你一起谋害柳美人,我实在难以做到。做人做事,要讲良心。”
她说得义正词严,却是让柳琪桃觉得无比恶心。极致的怒火吞噬了她的理智,让她此刻只想将眼前人杀了泄愤。她突然大叫一声,猛地扑上前要掐住了楚答应的脖子。
众妃嫔仓皇后退,柳商枝也微微一惊,未待反应,祁重连便侧身将她拦在身后。
看着眼前宽厚的脊背,柳商枝一时有些恍惚。
从前遇到什么事,祁元也会这么护着她。
柳琪桃被两个粗使宫女拉扯开,大喊着楚答应的名字:“楚玉嫣!你怎么敢!明明是你…”
她想将楚答应给她出的主意全部说出来,明明是她挑唆的,她即便是死也要拉着她这个卑鄙小人一起下地狱!却在此刻,赫然看到楚玉嫣胸前戴着的,因为方才的挣扎从衣领中掉落的玉佩。
那是她娘从不离身的锦鲤含珠佩。
楚答应被众人搀扶着起身,在混乱之间,她捏着那枚玉佩,向柳琪桃投去了漠然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