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重连无法否认,他在那一刻仿若雷劈般心神俱震,当即抬剑欲斩,祁元却笑得更欢了:“你急了,因为你自己也不知道怎么选哈哈哈!”
祁重连不愿再听他废话,重剑毫不犹豫地挥下,在最后一刻,他看到祁元收了笑意,少有的正色道:“好好待她。”
下一瞬,血液飞溅,身首异处。
压在祁重连心头数十年的那座高山终于碎了,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另一座更加沉重的山。
祁重连看着祁元掉落在地上的头颅,和那双死不瞑目的眼,恨不得将他的眼睛再挖出来踩碎。
他是何意,表示自己愿意以命来彰显对她的深情吗?表示他祁元比起江山更爱美人,而他祁重连只是一个六亲不认七情泯灭的怪物吗!
他也,他明明也…也很在意的…
可若非要二选一不可,她的命,与皇位,他会怎么选。
这个问题,从祁元死得那天起,祁重连就开始想,一直想到如今。每每念及此,祁重连就杀心四起,祁元此人堪称阴损至极,死了也不安生,死了也要留下一道阴霾彻夜折磨他!质问他是不是根本就不比祁元爱她,是不是根本就不配同她在一起。
可他此刻忽然心里就清明了,他为何要被祁元那个输家带着走。这一次是他赢了,再来一次,也同样会是他赢,祁重连有绝对的自信战胜所有阻碍他的人。
皇位、权柄、柳家女,年少不可得之物,如今已皆在他掌中。
柳商枝,他轻声念了遍他无数次在深夜迎着月光,蹲身用匕首刻在墙角的姓名。
纵然你再厌我,此生也不可能逃得出这红墙。
生同衾,死同穴。这大周的历史将由他来书写,百年之后,世人只知你是我的妻,同那祁元,再没有半点关系。
第23章
车架于傍晚时分停在了南山寺寺门口。暮色四合, 柳商枝从车里出来,看着身前宏伟庄重的佛寺,听着耳边响起的鸣鸣钟声。想起那日钦天监正使在大殿上说的“往西方极乐世界共赴云雨”, 只觉面上一阵燥热,心下也隐隐生出些许忐忑来。
明明当初思量着要豁出脸面为自己和家族搏出一条生路, 临到阵前又想做那丢盔弃甲的逃兵了。
她不由抓紧了手下扶住的马车门框,因走神没及时下去,后头祁重连已撩了帘子出来。
他像是故意往前凑,胸口猝不及防贴上她的脊背。突兀的温热感传来, 柳商枝被他吓了一跳。都没叫玉环扶, 三步作两步下了车, 好险没摔倒。
柳商枝扶住玉环的手堪堪站稳,转身往后看去。车上那人撑着门框微微躬身站着, 青绿发带和衣袍于长风中飘扬, 端得是一副儒雅公子模样。偏偏面色极其淡漠, 就那么直直盯着她, 叫人看不出喜怒。
柳商枝到底是对他有些畏惧,对视了一会就败下阵来,垂下眸子装死。
祁重连轻嗤一声,踩着绣祥云纹图样的白靴下了马车,在她面前站定,问道:“嫂嫂很怕朕。”
他语气带着揶揄与玩味, 听得柳商枝感到不适的同时又生出紧张, 能不能别再叫她嫂嫂了,她真的要疯了。
像是看不到她的抗拒似的, 祁重连忽然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身。
这动作让周围站着的一众仆从车夫,包括闻讯赶来迎接的方丈住持, 全都侧身回避。
柳商枝很少同旁人在众目睽睽下这么亲密。她素来保守,祁元知她性子,平日怕惹她恼,在外面也不会怎么逗弄她。
可祁重连不一样,他根本就是个做事不计后果的疯子。
祁重连从后面拥住她,胸膛紧密地贴着她的脊背,像是在惩罚她刚才的躲闪。
“喜欢躲?”祁重连低头,在她耳边轻语,“嫂嫂爱躲,朕偏偏就要当着众人的面贴着不放。再有下次,朕就命他们不许转身,不许低头,都把头抬起来,眼睛睁大了好好看着,看看朕是怎么…”
“别再说了!”柳商枝听着他的话,整个人烧得像个煮熟的虾子,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怎么,朕说的话不中听?”祁重连素来不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他只会得寸进尺,不断试探柳商枝的底线。即便柳商枝早已有心理准备,还是会被对方的恶劣程度惊到。
祁重连拥着她转了个方向,将她的手拉起来,捏着她细白的食指指向对面一个山头:“知道那是哪吗?”
现下天还没黑透,隐约可见前方层峦叠嶂,祁重连指得那个山头也不过是其中一个,看起来很是普通。